第307节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若不长生，你之前的付出将会一无所有。你会失去天珠，你会失去银龙，你会失去天珠空间，你会失去灵力……你会失去跟这相关的一切！相反，只要你肯放下从前的执念，随时随地融入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身份环境，你的修炼就可以继续！大道之途，朝你敞开。” 陌以安冷笑起来，“是不是我选择了长生，我就会失去从前的一切？留在这个世界永远都出不去？” “天珠空间是通往修真界的唯一通道。小银龙将给你引路。入修真界，踏入修真之途，才是正道。当然，这也意味着你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凡人界。即便是你白日飞升，也只会通往仙界，绝无可能再回到凡人界。难道，获得永恒的生命，不比那短短百年的一世好吗？” 陌以安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好。我这算是过了三世了，可这三世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美妙。我甚至恨不得砍掉前后两世的记忆，只留住中间。所以，长生不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诱惑力，我只想当个凡人。如果我不选择长生之途，就要收回我身上的东西的话，我愿意，心甘情愿！” 在说完这些的时候，陌以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轻松，万分轻松。 零点已经来到，陌以安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了桃花林中，就是她最初上山的时候，在杨柳之后的那一片海洋般的桃花林。 陌以安深吸口气，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的装束还是她之前带过来的衣服，头发也是短发，她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终于是出来了啊！这个幻境，真长，真累。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在幻境中度过了八年的时间，那么现实中呢？陌以安没时间表，只能拿自己的头发当初参照物。看头发基本上就没长的样子，陌以安知道，幻境中八年，在现实中估计也就才几天！ 回到了这座山上时，陌以安愣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就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最先检查的就是自己体内的灵力情况。然而，这一检查，可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她丹田内的灵力还在，很充盈，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被用过，完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是，灵力也仅限于此了。因为，那数量庞大的灵力，她竟然完全调动不了。 是的，从前她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调动的灵力，到了这一刻，她完全没办法调动。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地想要调动那些灵力在自己身体的经脉中游走，竟然都不行。 这一瞬间，陌以安其实也是恐慌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灵力已经伴随着她生活了这么多年，有灵力在，她就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保障。毕竟，再匪夷所思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还有一线生机在，灵力都可以将其治好。因此，这么长时间以来，灵力就好像是陌以安的坚实后盾，让她无论是做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都多了一分底气。 然而这一刻，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的灵力，虽然还在，数量也不少，可是她彻底没办法调动了。没办法调动的灵力对于她来说，还能算是灵力吗？还能算是保障吗？ 这一刻，让她如何能够不慌乱？ 但是，即便是她再怎么慌乱，这种情况也没有补救的办法了。陌以安恍恍惚惚地记起来，好像是在她昏迷之前，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说过，如果她不选择长生这条路的话，她的一切特权就要背上收走了！ 当时这个声音问了她很多次，也给她讲解了是否选择修炼之路的后果。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斩钉截铁地选择了不要长生，不修真，只做一个平凡人，没有生生世世，只有一生一世！ 陌以安有些恍惚，难道这就是她无法调动自己灵力的原因吗？ 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为何不干脆收走她的灵力？那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让灵力还留在她的体内，那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能够使用了呢。 想破脑袋陌以安也没办法想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说，她也一直都不很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没关系了，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只要一生一世快快乐乐地就好。生生世世，在很多时候，只是负担！ 想通了之后，陌以安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她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此时没有了灵力这个后盾，她必须要事事小心，非常非常小心，她得惜命不是，毕竟这可只有一世百年了，没有更多，她能不珍惜吗？ 在灵力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陌以安接着开始行动，她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在浪费时间了。 大概是在幻境中休息得多了，陌以安丝毫不觉得累。她直接就开始继续爬山赶路。 桃花林终于走到了尽头，接着呈现在陌以安面前的是让人怎么都没办法想象的美景。 大片大片的荷花池，真正呈现了什么叫做“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风华。 她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美景。比之刚才的桃花林，更让人目眩神迷。 她没办法考虑这里是山坡，却为何会有大片大片的荷花碧叶，毕竟她也清楚，这里的东西，说不定也是幻境。因此，她只需要享受这份美景就足够了。 然而还有问题，这大片的荷花池，那层层叠叠的荷叶下面，可是水呀，她要如何穿过这一片荷花池呢？ 她先是试探了一下这水有多深，当她折下的足有三米多长的树枝被连根没入之后，她就知道，这荷花池相当的深。 但是这里又着实没有条件让她去做个木船或者竹筏之类的。最终，陌以安决定，游过去。 在茂盛的荷花池中游泳，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这里面游泳，人的身体无法完全铺陈开，无法充分地利用水的浮力。不过也有一点就是，这池子里的荷花太茂盛了，下面更是盘根错节的，别看荷花茎秆虽然脆弱，但是在充分利用水的浮力以及荷花茎秆的承受力的情况下，还是可以比较轻松地撑住自己的身体不下沉的。 但是无论如何，在这荷花池中游泳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其实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没办法休息。只能不断地移动。虽然说正常情况下她行动不算是很困难，但是她也是个人，也需要休息一下，而不是无休止地机械行动。 于是，这就成了最艰难的问题。 这时，她在部队里曾经接受过的特训就完全派上了用场。她很会调节自己的体力和心理状态，一边行动还可以一边休息，虽然，这是运动中的休息。 渴了喝露水，饿了吃莲蓬和莲藕，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是可以忍受的，但是长时间下去，谁都受不了！ 尤其是，搁在从前的话，她在身体疲惫到了极限的时候，也可以用灵力滋润身体，缓解疲惫，可如今灵力都没了，还用什么缓解疲惫啊。所以，她只能是依靠自己曾经在野外生存过的技巧，依靠自己来度过这一关。 好在，这荷花池虽然麻烦，可总比一望无际的沼泽地要好多了啊。 而且有莲花莲蓬，以及连根拔起的莲藕什么的都能吃，也不算是太难熬。就是累一点罢了。 其实这些都还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陌以安自己心里有了坚定的目标，或者说是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只要通过努力就一定能够达成，所以她才会有心念坚持下去。 她已经选择了不要长生这条路，那么她肯定会得到一生一世的。会是很真切很真切的一生一世！也是她一直都想要的一生一世！ 现在，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 荷花池太广阔了，陌以安真的很累。已经十天十夜了。 她的休息就是速度稍微慢一点。但是她不能停下来，这荷花池大概就是为了考验而设置的。荷叶荷花茂密无比，却又绝对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的重量。她可以借助荷花荷叶的力量，却没办法真的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压在一处地方。因此，她必须要不断地移动。 真的很累。她觉得自己身体的极限都已经到了，可是现在，即便是她的身体到了极限，她体内的那些灵力也是纹丝不动。就好像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体力耗尽，沉入荷花池淹死一般。 陌以安咬紧牙关，拼命地告诉自己，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而且这样的考验对于她来说，已经比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这只是单纯的荷花池，没有任何动物的存在，包括鱼。因此，自然也就不会有蛇啊鳄鱼啊等等的猛兽存在。如此以来，她需要战胜的就只是荷花池的水跟荷花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动物。这可不比她想象中要简单多了么！ 只不过，这荷花池到底是有多大啊。她都已经不眠不休地行进了这么远，可前面还是一望无际。 陌以安看不到尽头，只能拼命地往前移动移动再移动。 在很多时候，人怕的并不是远和困难，而是看不到尽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距离成功，或者是距离生，还有多远的距离。这才是最可怕的。 此时的陌以安就处在这种极度可怕的状态之中。 即便是没有任何猛兽额外攻击，可是对于陌以安来说，那无穷无尽的荷花池，以及她身上不断袭来的疲惫感，全都汇集在一起，刺激着她的副交感神经，让她从心底腾起一股股的绝望情绪。甚至会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沉下去，早死早超生！ 陌以安知道，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人的心理。如果她的心理崩溃了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心理崩溃，她肯定也坚持不下去了，那自然就是沉入荷花池，死掉。 但是她能死吗？能吗？ 绝对绝对不能。很简单，她只有这一生一世，她若是死了，她拼命挣扎得来的这次机会，岂不是也要随着她而消逝了？她怎么能容许！ 所以，陌以安咬紧牙关，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放弃的情绪涌动。 但是她实在是低估了这个考验的变态程度，已经二十天过去了！ 二十个日日夜夜的交替，她一刻都未曾真正停下来休息过，她就好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在不断地转动工作着。而她到底不是机器人，机器人连续不断地工作不休息，顶多也只会是机械配件发热及磨损等等状况。可对于她来说，连续这二十天的不眠不休，让她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她都不知道自己行进了多远，可是眼前依旧是跟刚刚从桃花林过来见到荷花池一样，漫无边际的碧绿以及荷花。好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她忍不住回头看过去，然而此时，环视四周，到处都是一片碧绿，接天莲叶无穷碧，她的世界已经只剩下了这一种色彩。 陌以安知道，自己现在只是强撑着，凭借一口气在移动，在保持着自己不下沉。实际上，她早已经完全没有体力，身体的所有行动只是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在坚持着。 甚至，这一会儿，陌以安甚至出现了幻觉和幻听。 那个在她脑海中出现过的声音，再次出现了，“修炼，可以让你摆脱这副没用的凡人躯干。你可以凌空起舞腾云驾雾。永远也不必为了这种小事烦恼。” 陌以安咬牙，牙根儿都疼。 她死死地吐出来一个字，“不，绝不！” 她说道做到，她死死地咬紧牙关，咬得她自己牙根儿都打颤了。可是她就是不肯放弃！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眼前，那无边的荷花池好像是在消失，一点点地消失。很快，从远处开始的荷花池的消弭，已经延伸到了陌以安周围。 就在她坚持不住倒地的瞬间，她周围的荷花池也已经消弭掉了，露出来的是郁郁葱葱的灌木林，山林。 她，终于落在实地上了。 疲惫感一阵阵袭来。陌以安在最后关头，勉强爬上了一棵树，挂在树上倒头就睡。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已经要崩溃了，她只来得及做这样简单的预防措施！ 好好睡了一觉，陌以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上时间，反正醒来的时候，她那满满的疲惫感，已经消失殆尽。 重新整理好自己，陌以安继续出发。 如果说一开始的桃花算是春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荷花可就算是夏了。那么然后呢？会有秋冬吗？那又分别会遇到什么呢？说起来，陌以安甚至有些期待了。 荷花池过后，陌以安走了很长的一段安稳路。果然，渐渐的，原本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慢慢变成了秋季的山林，一开始还只是青叶夹杂这黄叶红叶，到如今这几天过去了，她周围的山林已经全部变成了黄叶和红叶！ 变成黄叶的是一般树木的叶子，而变成红叶的大部分都是红枫以及像橡胶树一类的树木。 陌以安忽然就想起来了从前有一年冬天去琼岛省，琼岛省很多山头都种的是橡胶树，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虽然琼岛省的季节基本上就只有春夏的，以至于很多树木在琼岛省都变成了四季青。可是橡胶树不是。 琼岛省的冬天一点儿也不冷，最正常的温度就是十八度到二十度左右。偶尔也会有十二三度，不过极少。至于说十度以下的情况，那就是绝少了，十度以下，对于琼岛省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据说有一年冬天，琼岛省的有段时间的温度是在十度以下，结果那年就冻死了很多老人。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不过琼岛省冬天最正常的温度就是十八度左右了。大约是到腊月开始，以及到新年正月的时候，琼岛省那漫山遍野的橡胶树，就基本上全部变成了红树林。那叶子不像是红枫那般红，也不像是北方秋天即将掉落的树叶那么黄，那种颜色，算是红中带黄吧。反正一眼望过去，漫山遍野，看起来真的是漂亮极了！ 而在正月尚未过去的时候，那些红黄色的叶子就开始掉落。很有意思，那些树叶子掉落和发新芽的时间并不同，而是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 陌以安就曾经见过，在正月份即将过去的时候，这个山头还是一片红叶，而相邻的另一个山头，那红叶已经掉落大半，而且嫩芽也已经长出来了一寸那么长。中间似乎就没有过渡期。就好像是红叶才刚刚掉，嫩芽就已经长出来了！ 再然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那原本是嫩黄色的嫩芽，就会展开，变成青绿色。 如果是单看一个山头的橡胶林，可能看不出来，但是跟相邻的橡胶林对比的话，则是很容易就能够看得出来。当时陌以安还说，这种情况可真是有意思啊。 感受着身边的这一片红叶黄叶交杂的树林，陌以安的脚步忍不住放慢起来。 这样的秋日树林看起来好像是没有什么危险一般，且风景绝佳，实在是太适合散步了。 陌以安也是情不自禁就想起来当初在琼岛省见到的情况，她甚至想起来在那橡胶林中隐藏着的几间青砖瓦房，周围散养着土鸡之类的，在边上还有一个碧水幽幽的鱼塘，一排椰子树槟榔树橡胶树，院墙上爬着的是火龙果树，屋后的草丛中长者几株木瓜树。后面的果园中种着伞状的低矮龙眼树和荔枝树，最好是能再顺带一棵两棵的菠萝蜜树…… 在那里，很多农家的组成部分都是这些，各种各样的果树。 深吸口气，陌以安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她回去了，要在琼岛省靠山傍水的地方，买一块地，盖一座别墅，种一个果园，好好享受一下宁静的生活。嗯，让爸妈也感受一下其他地方的生活，还有韩泽，整天忙乱，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 在这秋日山林中行走了很久，陌以安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却越来越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叹，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够。她的脚步都慢了很多，就像是在旅行一般慢慢地感受着这大自然的美！ 之前的桃花美吗？美，美得惊心动魄。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呢，就已经被拉进了幻境之中，去感受那乱七八糟的世界。接着就是那无穷无尽的碧叶荷花，不美吗？美，绝对美！美得幽静而雅致，让人百看不厌。可问题是那荷花池给她的可也是生死存亡的考验啊。她急切地希望尽快移动到荷花池的另一端完成考验，自然会不耐烦那么美的风景。但是平心而论，是真美的。 前两次都有其他因素干扰。但这一次，她完全放松地享受着美景和旅程。这种感觉简直是奇妙极了。没有生死危机考验的压制，她能够完全放松自己，真真切切地感受美景。她也终于知道，原来这美丽的景致在看起来的时候，其实也是可以上瘾的！ 真是一点儿都不会厌烦！ 偏偏就在她兴致很浓的时候，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如斯美景，只是大千世界的一角。百年匆匆，看不完，空余遗憾。若踏入修炼一途，得长生，便可生生世世看尽美景。你还不愿意么？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陌以安一愣。觉得自己竟然好像很久都没听到这个声音了一般。 然而，她也就只是愣了那么一瞬，接着就笑起来了，很坚定地说道：“我不愿意！” 她没有说原因，而是继续朝前走去。实际上，她在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愿意的原因。 因为，她的规划里还有家人，爱人！而非是她自己。试想一下，即便是再美的风景，却只能自己一个人看，连一点儿幻想都没办法形成，又能有什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