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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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身上全是血,她的,也有别人的。 待人送回营帐时,血都已经干涸,紧紧粘着皮rou,稍一用力立马皮开rou绽加重伤势。女医想尽了办法也剥离不下来,可剑还在心口插着,腰腹的伤口也急需止血缝合,没办法只能把人泡进热水里软化干硬的血衣再剥离。 但伤口一碰了水,感染高热怕是跑不掉了。 哪怕女医手脚利落迅速擦干了伤口上了药,腰腹的贯穿伤最终还是化了浓。感染压不住,高热就退不下去,换了几种军中常用的特效药,整整四日才稍稍平稳下来。 待她醒过来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战后收拾基本结束。 “钱大人说,查检尸体的时候,数了数,咱们姑娘竟然拿鞭子杀了七十多人呢!” 秋水的语调骄傲而免不去的担忧:“姑娘自是厉害的。” 长天恨恨的一握拳,咬牙道:“若只是受些伤、辛劳便罢了,偏偏还有那不要脸面的人来抢攻。说话还忒难听了,说的好像都是他们登州军的功劳似的。连小小总旗小旗的功劳都要抢,简直就是一群强盗!” 秋水横了她一眼,轻喝:“你别胡说!这种事情不是咱们可以置喙的,相信徐大人和钱同知他们可以给北燕将士争取他们该得的。你出去了也别乱说话,小心给姑娘惹来麻烦。姑娘现在需得好好将养着,这半年来受伤中毒的,姑娘身子亏的厉害,不能再叫她劳神费心了。” 长天立马捂了嘴,小心瞧了眼还在昏睡的灼华,叹了一声道:“唉,我知道的。好在军中的创伤药都是极好的,只是,这么多伤口,老太太看着了不知道要多心疼了。这贯穿伤这么严重,留疤是免不了了。” 秋水收拾好了手边的活计,去到床边试了试灼华的额温,探得体温正常稍稍松了口气,道:“所以才不叫老太太过来。姑娘性命无碍就是大幸了。” 长天咬了咬唇,担忧道:“这留了这么大的疤,以后可怎么才好,那边儿……会不会觉得姑娘容貌有损而生了旁的心思。” 秋水哼了一声,扬首道:“姑娘为着百姓才受的伤,若是蒋家以此嫌弃,这种人家也不值得咱们惋惜了。姑娘人品贵重,有的是人家珍惜。” 长天重重点头:“你说的对。待会儿我去看看听风的伤势。姑娘醒了,咱们可要怎么告诉听风的事情。” “你先去瞧瞧她。”秋水冷了冷面色,低道:“死了的人无有感觉了,活着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昨日那陈将军说的话,叫多少大个子恨的直掉眼泪,哪里忍得住不动手。” 死了? 谁死了? 是听风? 灼华甫一醒便模模糊糊听了这么一句,心尖一沉之下揪住的痛了起来。 怎么会呢?她的功夫那样利害。自己这样的三脚猫都没有死呢! 为什么? 她那么努力的活着,做一个叫人敬佩的女子,因为她想活的更好,想让身边的人活的更好,她还想着这一生里要好好报答她们,给她们寻个好人家,欢欢喜喜的度过余生。 为什么? 怎么会死了,听风怎么就死了呢? 她做错了?做错了是不是? 不该管的,这些事情与她何干,不该管的,是不是?十年,原本她还可以活十年的! 可她的努力却成了旁人的催命符,成了笑话!笑话! 灼华艰难的睁开眼睛,想要说话,想要问个清楚,可怎么都动不了,浑身像是被抽干了气力。 看着她醒来,长天惊喜的叫了一声,“来人,快去请女医来瞧!姑娘,姑娘要喝水吗?是要坐起来嘛?” 长天小心翼翼的将灼华抚了起来,坐在她身后撑着她,秋水忙到了杯温水喂她吃了两口。 女医和盛老先生一块儿过来了,女医先进来检查伤口,“旁的地方结痂已经很结实了,就是这个腹部的贯穿伤可得好好养着。好在也已经开始结痂了,没什么大问题了,每两个时辰上一次药,汤药按时吃,再半个月便也能大好了。” 盛老先生不放心,捏着胡子又细细把了脉,“看你脉象虚软,命倒是硬的很。这种伤,外头的汉子都死了一大堆。” “老先生!”秋水和长天瞪眼叫了起来,这说的什么话啊! 倚楼一撩帐门就听这句话,顿时脸黑如锅底,拽了老先生的胡子就拖了出去。惹的老先生一阵跳脚:“扯掉了你卸了你胳膊信不信!” 倚楼不搭理他。 灼华拽了倚楼的衣袖,张了张嘴,面色愈发的煞白,话好似生了棱角膈的喉咙生疼,好半晌才问出口道:“……听风……没了?” 倚楼愣了愣。 灼华见她不说话,急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床,结果腹部的伤口崩开了,血染了衣衫,血红一片。 秋水忙按住她,晓得她肯定是迷迷糊糊间听到自己和长天说的什么死啊活的,误会了,“没,没有!听风只是还昏迷着,还活着,真的!” 倚楼反应过来,冷着脸揪住长天和秋水就扔出了帐外,“嘴巴不说话会憋坏你们吗?” 秋水和长天不敢喊委屈,用力拍了拍嘴,老老实实在外头守着,喊了静姝去请女医过来。 灼华将信将疑,“真的、没事?” 倚楼将她扶着躺好,再三保证,“真的没事,就是前日守着姑娘帐子的时候与登州军代指挥使起了冲突,伤更重了,昨夜起了高热现下还昏迷着。老先生亲去看过了,就是太累了,伤口有些感染,休息几日便无事了。那两个小东西嘴巴打了霜,说起话来老是上文下文的接不上。估计说叉了,姑娘睡得迷糊也听叉了。非得狠狠打一顿才晓得管好自己的嘴。” 灼华松了口气,确认了无事伤口的疼痛感立马开始摧残人,疼的冷汗直流。 倚楼吓了一跳,前几日都是昏迷着,伤口倒未必感觉多疼,可这会子生生折腾裂开了,定是疼极了的。忙大声喊了秋水去催女医。 女医匆匆赶来,查看了伤口说是无大碍,结痂结的还不够结实,崩开的也不严重,上了药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灼华躺的身上僵硬,披了件厚厚的斗篷在垫了虎皮的椅子上坐下,倚楼拿了毯子卷好塞到她的身后。 挑了个舒服的坐姿,灼华询问道:“怎么会和登州军的人起冲突?” 倚楼沉了沉脸色,道:“姑娘为着守城受的重伤,登州军的代指挥使陈子瑾抢功不说,还在姑娘的帐前说言不逊,叫嚷的难听,听风就跟他打起来了。那时候府里的人还没来,就我们两个守着帐子,她的伤颇重,不是陈子瑾的对手,叫他在伤口上踹了一脚,伤势加重这才到现在还昏迷着。” 灼华一惊,“怎敢如此?” “要不是老先生和徐大人他们赶了过来,约莫陈子瑾的刀就要砍到听风了。”倚楼恨恨一咬牙,“他便是想着除掉我们,好把姑娘的功劳给抢走。” 灼华的面色缓缓沉了下来,抢功,出言不逊,她的手指又开始无意识的相互磨砂起来。 听风的性子她的知道的,八面不动,黑脸是常态,可但凡有人对自己有半点不敬,她会立马暴起,平日里还好些,她的话听风都是会听的,可那会儿她生死难料,还有人敢出言不逊,听风能忍得下才怪了。 明白了,或许打一开始,登州军的目的就是为了军功。 北辽牵制大宁军,使最近的救援难以有所动作,牺牲北燕一省的百姓,既可以让皇帝对北燕三司不满,打压了李彧一派,又好给登州军制造机会立功。 即便他们除去一个陈帆,陈子瑾立马上位,对于登州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妨碍。看来,整个登州大约都是三皇子的人了。 一箭双雕啊! 那么,这场算计、叛变、战争,大约便是三皇子和北辽的合作了。 否则,北辽人很闲么,拖着军队跑到洺河关,费神费力费粮草,就是为了看一场戏么?他们拿了察哈朗部来打头阵,允了他们抢夺北燕的财物,大约那些便是北辽许出去的好处。 察哈朗部眼见北燕不打就已经乱成一团了,自以为是稳赚不亏的买卖,怎么都没想到徐悦竟能从兀良哈搬来骑兵,严厉又从小春郡等几郡征调来那么多的青壮,到最后几乎是全军覆没。 寒风呼啸,枝影落在帐篷上婆娑似鬼影,灼华嗤笑,“这个三皇子,不简单啊!难怪能和军功累累的五皇子缠斗那么多年。” 倚楼这几日心里也盘了数回,陈子瑾是三皇子的人她知道,端看他这几日的作为,也大约猜到几分了,“姑娘以为三皇子通敌叛国?属下觉得真是有几分可能。” 耶律梁云十五六的年岁便被其父委以重任潜伏大周,指挥调动所有暗探,虽因她的搅局被端去了十之七八的窝点,却还能促成最后的计划,足见其心机谋略,与他谈买卖,恐怕到最后三皇子未必能沾得什么便宜啊! 灼华道:“如今军功几乎叫五皇子独揽,三皇子一派总是显得势单些的,他身后没有什么数得上的武将,若此番能叫登州军起势,挣得军功,朝中大臣的风向会变,他与五皇子的争斗便多一分胜算了。” 倚楼撇撇嘴,“这些个皇子为了争大位,真是什么都敢做,简直不将百姓性命放在眼里。” 灼华道:“成王败寇,若是赢……” 正说着话,徐悦和周恒听到消息过来看她。 “哥哥真来了?”灼华方才还心情低落,一看到沈焯华立马朝着周恒瞟去一眼打趣。 焯华的面色有些苍白,清瘦俊秀,沈家人的长相都有几分相似,肤白大眼高挑身材,他的五官比之烺云更为柔和一些,带着一股病态的美。不过此时虽有些病弱,精气神确实不错,眼神明亮活力,全不似前世见到的那副一心求死的绝望, 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灼华轻笑,沈家这一辈的男子似乎都是一个性子,话不多,表情也少,清冷严肃,可内心都是极为饱满丰富的。 该感谢自己小时候活泼爱娇的性子,与焯华混的也不错,虽长大后少有见面,但感情还算过得去,否则要帮他们,怎么做都显得很别扭和尴尬了。 她猜测吧,焯华收到信不顾一切的从家里跑了出来,想着见见心里的那个人最后一面,大约,随后就撒手跟着去罢。谁知道焯华千辛万苦跑来北燕一看,那家伙还是活蹦乱跳的,心头一松便病了。 周恒见着他来,自然是心中欢喜,这人原就是恣意放肆的,那一刻什么顾忌,什么难堪,什么狗屁的,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能时时刻刻在一处,便是最好的。 恩,然后,该怎的就怎的了。 话说不是她能掐会算,也不是她的眼神太好了,而是焯华脖子上的红痕太明显了,穿了大氅都遮不住。 “他以为我出事了,从家里跑了出来,骑死了两匹快马,日夜兼程赶来的,一来就病了两日,这才好些,听你醒了拉都拉不住的要来看你。”周恒还似从前的恣意活泼,晶亮的眼中还多了一份畅快和餍足,忽然又似反应过来了,“你给他去的信?” 帐子里无有外人,灼华笑了笑,眨眨眼调皮道,“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周恒白了她一眼,“那也不用说我战死了罢?” 徐悦愣了愣,然后好笑的摇摇头。 “哦?”灼华话不多,一个字,尾音上扬,拖带着几丝戏谑,充分表达出了她的态度。 周恒嘿嘿一笑,身子就跟没了骨头似的往焯华身上靠。 焯华垂着眸子,脖子微红,面上闪过一丝羞赧和尴尬,然后拎着周恒的衣领,把他推去自己的椅子上。 灼华看着两人,如今情到顶峰,不顾一切,可往后的路还是难走啊,世人的眼光不会轻易改变,只希望一切不似前世艰难罢。 “哦,对了,我想知道登州军如何抢功了?” 叙了旧,说了笑,该谈谈正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