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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边的草儿,也怒气冲冲似的,纷纷缠上他的脚,使劲儿地拽他,仿佛要将他拖向某个地方。 这一切都奇异得不得了。可林栖最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个倒霉的小孩还不醒过来?他是受伤了吗?可看上去他的神情却是惬意的,完全是处于香甜的酣眠之中。 他动了! 林栖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席夜。这个倒霉蛋,脚动了动,然后手从腹部滑了下去,慢慢撑住了地,那只手再往后缩了缩,再撑着背后的树让自己一点点站了起来。这一系列动作诡异得要命,而做这一切的同时他的眼睛始终未曾睁开。 他的表情仍然无害,但此刻,配着这僵硬的肢体动作,却更让人觉得害怕。蒋修思只是轻轻地圈住了林栖的手,这下子林栖受不了了,主动握紧了他的手。 林栖总觉得自己处在一种极其诡异的境况之中,也许除了他自己,所有的人或物都是会变化的。它们可能会猛地向他扑来,张开血盆大口! 还好蒋修思的手心是温暖的。而林栖又想象不出蒋修思这张脸所能变出的可怕样子,便下意识觉得他是可靠的存在。 风依旧肆虐着,草木招摇,尽是可怖的声响。 席夜像只提线木偶,举止迟钝麻木,他慢慢张开了嘴,动作机械得仿佛能让人听到他关节的每一声咔嗒。 林栖想用声嘶力竭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席夜。尽管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却有种撕心裂肺的力量从口中迸发。那是一个十分哀伤、哀伤到甚至会让人不禁潸然泪下的嘴型。 林栖没能读懂那个字眼,只看到席夜在静默与僵硬中淌了满腮的泪水。 然后,他高高抬起了膝盖,朝着永恒的前方,足尖再落下。 他重重地跌了下去! 林栖又将蒋修思的手握得紧了些,而且他身子微微前倾,下意识要去扶起席夜。 他挨着了这片小结界的边缘,一滴雨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落下,未曾打湿他的皮肤,但林栖蓦地感受到一阵阴凉的气息。 不可捉摸的感觉从他的身躯穿过。他犹如听见万里之外的数声呼唤,情不自禁地要再往前走去。 不行,他猛然回神,顿时一个激灵。 那滴雨早已渗进土地里,消失不见。雨停了,万物又回到寂静之中。 林栖茫然无比,眼见着那跌倒在地的少年此刻自己爬了起来,他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却睁着无辜的眼睛,宛如结束了一场大梦,只怔愣地重述着梦中的启示:“我是要去四夜村的。” 一段记忆似乎又回到他的脑海里。 但林栖感到一种更为透彻的孤独,因为他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切变化,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这时,蒋修思突然在他耳侧问道:“你不是说把这次出行当做历练,这就害怕了吗?” 林栖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他的声音是如此冷冽。 但是他要回到这个理由上吗。林栖有些想笑,他在这个地方只是扮演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啊,那些滑稽蹩脚的托辞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这种荒唐的世界根本不是他想要啊! 他几乎是怒气冲冲,只有声音维持着尚存的一点冷静:“师尊,人降生于世,此后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是的吧!你们不就是爱讲什么天道、什么因果吗! 可蒋修思神情不变,握着他的那只手也没加重力气或是放松,他远比林栖沉静得多:“不。” 在林栖的痛苦的眼神里,他又补了一句:“不是一切。” 林栖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笑,搞得对面的席夜十分不解。他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脑子里仍吵吵闹闹的,现在注意力又都被林栖吸引去了。 林栖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笑得不能自已,塌下腰,额头就抵在跟蒋修思握住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因为那笑而产生的颤动全传到蒋修思身上。他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栖,但没有撤回手。 笑声终于停了。他看着林栖一点点仰起脸,眼里还带着点泪光,双颊泛着红,简直像喝醉了一样。 未及他出声,林栖又朝着他一笑,那笑容无端有种璀璨的感觉,看得蒋修思不禁微微眯了下眼睛,又听到他说:“师尊,你说错了,我不怕历练的。” 蒋修思隐约察觉到,他的语气里仍与之前一样乖巧,但好像没了那点柔顺与诚惶诚恐。 只有林栖自己知道,他再也不想要这么窝囊下去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决定自己绝不会任凭这个世界摆布。他厌恶始终处于恐惧的状态。 反正也就这样了,那他就信他愿意信任的那句话。 席夜还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于是林栖放开蒋修思的手,朝着他走过去。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蒋修思的耳中恍惚划过了一阵巨浪涌起般的声响,仿佛此刻世界化为一片空白、远离他而去了。 下一瞬,那幻觉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来不及记住那短暂得悲伤的时间里的所有预感。 林栖未做任何解释,只是笑着对席夜说:“那就去四夜村。” 于是,他们又踏上了去往这个村落的路途。距离已经不算太远,晨曦初绽时,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刻着“四夜村”的石碑倒在地上,这里的清晨用于迎接他们的东西,是一声不知什么鸟儿所发出的悠长、喑哑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