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变化
二人在沙发上闹了会儿,没弄出声音。再怎么样还是有外人在场,多少需要收敛些。 舒时手撑着沙发,腰间搭着的中袖衬衫随着挪腿的动作滑在地上,又被一只大手重新捡起来。 “你这是要把自己埋了?”钟如季把衣服丢到沙发扶手上,沙发垫上尽是散落的衣物。 舒时把衣服收拢完堆在一处,不知道气温还在不在降,但他目前有点热了。 他看了眼那边真正把自己埋了的何靳,将手揣进钟如季的外套口袋里,说:“不埋,就是有点冷。” 外套不贴身,钟如季又是敞开来穿的,口袋里自然没有多温暖,舒时才揣进去没多久就被钟如季握住手,一股暖意从掌心渗入肌理,熨帖又安心。 何靳憋了半天才把自己捂热乎,刚出来透气就撞上这一幕。 他呆了两秒,鼓着包子脸果断地将自己蒙回去跟被子过。 两小时并不长,加之前半段全在等门开,因此最后一小时争分夺秒后,剩下的闲暇时间并不宽裕,很快便到了下一场判定。 上锁声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中,血光霎时降临。或许是气温太过异常的原因,舒时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大抵每个人都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他看见原先躺着玩儿何靳裹着被子正坐起来,表情警惕;钟如季在他身边,也稍稍调整了下坐姿,不动声色地在防备些什么。 空间安静了数来秒,何靳带点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们,有没有觉得……脖子凉?” 舒时抖了抖肩膀,第一个接话:“不止脖子。” 屋里明明各处封闭,却像是有风在盘旋,一股股轻柔的力道擦过他们露在外边的皮肤,带着冰寒的温度,激起一阵战栗。 何靳裹紧小被子,瑟瑟发抖道:“我老感觉有人在摸我……” 钟如季望过去,定格般滞了一两秒,随后缓缓说:“你背后有人。” 虽然他尽量放缓了语气,但何靳仍被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滚下床朝“大腿”奔去。 可还没跑到沙发他便瞪大了眼,即刻刹住步子,大声喊道:“曲澜!你背上有条黑影!!”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一句话喊出了几个调,“黑”字更是哑了声,只剩气。 “鬼怪?!我cao!!在你旁边——” 随着何靳话落,隔壁突兀响起这道惊慌过度的提醒。 黑影从墙壁、沙发甚至衣物上渗出来,凝聚成人形,阴冷腐恶的鬼雾自发绕上它,变为致命的凶器。 两个相邻的房间各自乱得不可开交。 - 秦蔚垂眼盯着腕表,另只手的食指轻拨着锋利的刀尖。 三个小时,宽裕了一段时间。 她随手把刀丢到桌上,将桌边摆着的黑色物品顺了过来,熟练地摁了按键。 滋啦两声,通讯被接起。 秦蔚仰躺在沙发上,说话声音懒懒的:“时间还得再多点。” “不着急,可以慢慢来。”对方的嗓子似乎受过磨损,音色不怎么悦耳。 “我是不着急,但别人着急,”秦蔚毫无负担道,“就那几条线索,你打发他们的时候上点心行吗?” “这些够用,给多了没意义。”对方声音低缓。 秦蔚轻哂,不往这上面纠结,自然地转换话题:“多人的房间出事了,怎么不早点提醒?” 对面沉默了两秒,那人叹息着笑道:“这也太神通广大了。” “行,”秦蔚笑了声,之后便安静了许久,对方没开口也未挂断,于是她动了动唇说:“就这些,我歇会儿,有事面谈,别让你传声筒吵我睡觉。” 对面:“好。” 细微的电流声戛然而止,秦蔚始终带着的淡笑总算放了下来。 她将通讯器丢回去,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两把尖刃。战靴里内设了鞘,抽屉有一把匕首鞘,正好可以多带两把武器。 她将栗色头发高高束起,脱去风衣换了件方便行动的束身外套。 附近的声音时不时会响起,但没上次判定那么惨烈,应当是遇到了麻烦,却未到致命的地步。 秦蔚站在房间中央,扫了屋子一眼,最后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大步去到床边安稳地坐着。 她面色有些沉,不动也不说话,只盯着床头被台灯压住的草稿纸看,不知过了多久才嗓音极沉地说:“最好不是骗我。” 她蜷着的左手食指摩挲了下腕上的硬物,眸光在色彩衬托下变得晦暗不明。 四周又起了风,仍旧寒冷。 - 黑影因鬼怪而存,是灾难的化身。 房间原先还算得上整洁干净,如今是散的散,乱的乱。 这次黑影来了俩,怨气多得够把他们团灭,何靳蹲在沙发后面欲哭无泪,说:“干嘛啊,我们安分守己的,啥都没干,为什么盯我们啊?” 钟如季看起来不怎么慌,手肘搭在膝盖上说:“这个问题问得好。” 三个人蹲了一排,好在沙发够大,舒时看了看墙壁,低声说:“房子开始缩了。” 鬼雾能追踪目标,一旦被瞄准必中招,好在黑影在攻击前会有一两秒的缓冲停顿,可以趁着这点空隙以沙发当掩体保住小命。 可六宫的房间里没有沙发,倘若沙发在判定结束前消失,他们就没了。 何靳一紧张就出汗,这时冷汗都湿了后背,余光中出现一道黑影,他条件反射想叫人,却在下一秒人被扯到了另个方位。 钟如季看他一眼,道:“集中注意力,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跑,而不是反应接下来该反应什么。” 何靳很快地抿了下嘴唇,点点头。 舒时单膝着地,小心翼翼地往右探出一点点,关注着黑影的动向。 他们发现两个黑影喜欢一起行动,躲一个就相当于躲两个。何靳看左,舒时看右,两边都迟迟没有动静。 钟如季按着沙发,手下的温度甚至比雪还冰。 他轻啧了一声,左拽一个右牵一个,第一时间远离沙发。 被拽的两位都是差不多的反应,舒时反握着钟如季往左跨了半步,掩着下半张脸警惕巡视,何靳迅速抬手遮脸只露一双眼。 黑影从沙发里渗出来,重新凝好人形。 舒时打算跑,但他发现,黑影不追了。 两个黑影比肩而立,通过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联系在一起,怨气自它们身上而出,朝天花板传输,在三人头顶上织成一张密网。 何靳瞪大眼睛,又破音了:“你们不能一言不合就开大!!” 气氛原本很紧张,他这一嗓子直接把舒时的慌张喊没了。 舒时哭笑不得,抬头看了眼铺天盖地的怨气,知道是躲不掉了。 钟如季抬手揉揉他头发,听起来也有些无奈:“扛吧。” 怨气轰然砸下,三个人多少都有点站不住。 但因这次攻击没有特定的目标,他们挨的怨气只有自己的占地面积那么大。 何靳捂着脑袋刚有点庆幸,又看见地上那些没碰到他们的怨气在两道透明影子的cao纵下重归本体,透明影子又变成了黑影。 何靳:“……”尼玛,爷懒得喷了。 舒时看表,判定开始了六分钟。 他抬眼,天花板上的怨气又开始聚集,酝酿起下一次攻击。 钟如季问:“预判多少?” “四到九分钟,”舒时都笑了,侧头说,“这种纯挨打的事真让人憋屈。” 钟如季也笑了下,回道:“没办法,谁让他们不是人。” 等四次攻击过后,灯光跳回正常的颜色。 舒时松了口气,后仰躺到床上,脑子涨疼,手足皆冷。 三人并排躺着闭目养神,暂时没时间和精力想别的。 约莫五分钟,舒时闭着眼睛说:“号码牌没起作用,多人不能一起住了。” 号码牌要是有用还能护一个钟如季,现在他们三个都承了伤,对后续任务不利。 “嗯,条件在变化,”钟如季在笑,情绪和表情相反,“其余数字有用了。” “我快死了,它一点提示都不给,早说啊!”何靳有气无力地锤床,“我挪窝还不行吗……” 舒时轻笑了下,说:“坑丢在这儿就是让你跳的,提示给那么多它就不想玩了。” 何靳呜呜两声,假哭道:“我头疼。” 舒时:“……”猛男撒娇,扛不住。 钟如季无声笑了笑,闭着眼找对方的手。 他们放松休息了一段时间,精神要好些,但依然不想从床上起来。 此时三道铜门的“咔哒”声重叠在一起,舒时眼皮跳了跳,悄悄睁开眼往左边瞅,又悄无声息地转回脑袋闭上眼。 三人都充耳不闻。 只要假装听不见,这门我说没开就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