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阅读_第 37 章
8 铅灰色的云悄悄聚集,低掩在这座城市的上方,气流仿佛凝滞不动,连梧桐树上的一片叶子都无力掀起。 快下雨了。 天气预报错着错着,也总有准的一天。 徐承渡下了车,扭动僵硬的脖子,缩在狭窄座椅间、煎熬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的骨骼发出一长声委屈的呻吟。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滴下来,像是常年罹患尿不尽。 披上薄外套,扣上帽子,抬头望了望伫立在山顶的白色建筑物,徐承渡双手chā进口袋,沉默着拾级而上。 他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准确地说,他也只在十年前来过一趟。那之后,他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一年,这座城市,多少是个伤心的地方。 再回来,他甚至有些记不清,那个小柜子的编号是多少来着?他为此惴惴不安了一路,一直反复地推测着编号中间是6还是8,或者两者都不是,而是另一个被他忽略不计的可怜数字。 然而,当自己的脸再次倒映在小窗户一尘不染的明亮玻璃上时,徐承渡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有些零碎的小事,你自以为忘了,但总能在你身临其境时,清晰并准确无误地跳出来。 比如说,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把白格忘了,却还能记得对方接吻时的小动作。 玻璃上的脸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布满泪水、戾气横生的少年,它看上去冷静多了,成熟多了,透着沉稳和坚毅,至少看起来像个大人了。甚至是一个称得上优秀的大人,生活赋予了它深藏不露的精明,给它安上一层水波不兴的完美面具。 此刻,这副面具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裂纹,裂缝中,怀念和黯然透了出来。 “我来看你了。”徐承渡轻轻用指腹摩挲着那个小小窗口的边缘,“老爷子。” 小小的格子里面摆放着一张相片。相片中是一家三口,中间端坐着一名威严肃穆的老人,两边站着自己俊秀的儿子和英气的儿媳,三位皆是一身军装革履,不苟言笑,凛然正气透过静止的画面迎面扑来。 “这下好了,一家都是当兵的。可以凑一桌打麻将了。”徐承渡扯了扯嘴角,维持不了两秒钟又迅速垮下来,“当初违了您老人家的意,执意进了部队,对不住了。” 刚道完歉,狡辩的本能又上来了,“但是,当兵总比当混混好,您说是吧?” 这要是以前,老头子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杖已经劈头挥上来了,但是现在,任凭自己再怎么贫,他始终只能这么干看着。 对于这一变化徐承渡还有些不习惯,他稍稍移开目光,不敢正视老人犀利的双眼,“好了,我知道你怪我,去了底下就别生气了,你那鼻子就是给气歪的。” “爸妈过得还好吗?见着自己儿子高兴吗?儿子是不是比孙子听话多了?哼,老头儿,我就知道你偏心。” 说着说着,徐承渡坐了下来,光滑的瓷砖有点凉,冰得屁股有点发僵,他把下巴磕在膝盖上发了会儿呆。 “老爷子,你还记得白格吗?就是高中时候天天到我们家蹭饭的那个?你说他漂亮得像女娃娃的那个……” “前天我又碰见他了。” “那什么,我觉着吧,我得给你坦白一事儿,你可不准打我。” 顿了良久,他揪揪袖口,“你可能抱不了重孙儿了。” 又顿了良久,他吸吸鼻子,“我怕你不懂我的意思,跟你解释一下,就是……我不喜欢女人。您是老封建,可能会觉得我有病……” 说到这儿,突然没了音。 徐承渡抱着膝盖,冷不丁地想到了前天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吻,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杂乱地跳起来。 他心想:是啊,可不是有病吗?那病还有名有姓,姓白名格。 嘀嘀咕咕磨蹭了老半天,徐承渡站起身,刚好听到旁边一家人正在谈论着怀念堂租金上涨的事儿,他忽然想起,他都十年没jiāo存放租金了!爸妈是供在烈士堂,租金有国家帮忙垫着,但是老头儿不一样啊! 这么想着,他赶忙起身,去找管事儿。 结果出人意料,管事儿说徐老的骨灰安放格每年都有按时j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