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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真心为皇后着想,就更不该现在辞官。”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岳丈,四十出头的男子,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他也好意思说不复当年之勇。 “上皇在司空这个年纪若是也这般作想,大概都不会有入主太极宫的一日了。”圣上虚扶了一把温晟道,让他起身,“朕知道皇后小朕许多,司空怕朕生出主少母壮的猜忌也是人之常情。” 温晟道垂手而立,皇帝说这些话给他,不是要他搭腔的。 “可朕既然下定决心要娶她,夫妻一体,即便是日后以江山相托,也是天意。难道为了区区流言,朕就要厌弃皇后吗?” 皇帝想起她满身拂不去的清香,便生出无尽欢喜,“阿姝纤弱,异日山陵崩……” 他话还没有说完,温晟道连忙跪了下去。 “圣上正值盛年,何出此不吉之言?” “无妨,朕虽求长生,但也知人寿有尽,即便是天子也无法避开。”圣上想着日后,莫名笑了出来:“正是重视死生,才更该早做打算,尽日藏掖,才是后患无穷。” 温晟道点头称是,后背却被汗浸湿,御书房里的冰块都没能消减他的热意。 “朕也不想避讳司空,其实阿姝也不愿温氏封爵太高,是朕自己想着皇后势薄,温氏身为后族,若有一天真到了阿姝替朕执掌乾坤的时候,温氏多少也能帮着皇后,不要教她遭外臣和宗室的欺辱。” 温晟道领会到了皇帝的意思,天子加封是为了皇后手中握权,但他这样一走,温氏也就只剩下了面上的尊荣,实际上在朝中说不上话。 “朕在一日,皇后便安稳一日,等朕哪日去了,阿姝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司空和储君了。”皇帝平平淡淡地谈论着自己的身后事,险些把温晟道吓出眼泪来。 圣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只要阿姝生得出,将来东宫立储,太子身上必将流有温氏的血脉,而皇帝也希望他能继续掌管兵权,他在地上拜了两拜,“是臣妄测圣意,以致陛下烦忧。” “那这些折子司空就自己拿回去,朕权当没有看过。”圣上见日头西沉,正打算留自己的泰山一起用膳,忽然外面进来了一个拿了匣子的小黄门,把匣子递给总管后又附在敏德耳边低语了几句,这留膳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时辰也不早了,司空还是快些回府罢,省得夫人苦等,连着钰郎也要饿肚子。” 钰郎现在的口粮大半还是来自于乳母,真正怕要饿着的,是温府里那位皇后。温晟道心领神会,见圣上重新坐回到御案前批阅奏折,袖了自己上书请辞的折子,躬身退出了书房。 等到温晟道走远了,敏德才把这匣子递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亲手启了木匣,见里面是一封奏折,忍俊不禁,“阿姝现在倒是正经了许多,都知道要给朕上奏折了。” 敏德赔笑道:“娘娘在大事上一直都极有分寸,不曾叫圣上失望。” “这是什么话,”圣上含笑觑了他一眼,“皇后何时不知道分寸了?” 他虽是这样说,但见到奏章上规规矩矩的“臣妾温氏,叩启圣上”,颇觉滑稽可笑,但她难得这样严肃,要是知道自己在这里笑她,该要生气了。 关于那些宫人,阿姝除了打算让人去朝中问询那些与前朝宫妃有过牵扯的男子,还同意了那些宫女自立门户,难为她还怕自己不高兴,能想出了许多理由说服他。 皇帝看了许久,每次把她娟秀的字迹看了几遍才继续下翻,直到翻到末尾,一片深深浅浅的红夺去了他全部注意。 那红痕倒也巧妙,正好印在了皇后落款印章之处,阿姝的皇后印章还未制出,此处原本该是一片空白,圣上见那红痕中有细缝,微带芳香,不禁面上一阵热烫,想起那日玉辂上她唇齿的柔软芬芳。 偏偏这妖精还有些不足意,此地无银三百两,特特在后面补上了一句貌似恭敬的话,“此乃臣妾案几上朱砂所污,无意所致,不必挂怀” 她又不作画,不写朱批,案上哪里来的朱砂。 总有这许多理由辩驳,两人之间,他从未赢过一次。 敏德在一旁立着,只当这篇奏疏是皇后为了宫女的事情在向皇帝进言,并不曾看见尾页那一点绛唇柔色。 日光微斜,圣上手指抚上那红痕,见敏德在侧,忽又合上了奏折,把它丢进了匣内。 “福生无量天尊。” 敏德听到皇帝低声念了一句,旋即站起身踱来踱去,任是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在一旁继续默立。 “朕瞧她就是故意的!”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叫郑秋进来。” 圣上把那奏折看过几遍, 已经知道了阿姝的建议,但等敏德离得稍远些,仍忍不住去将她的奏章翻出持在手中。 郑秋之所以能被派去服侍皇后, 除了他善于上下打点, 还是因为皇帝看重他能说善道,又懂口技, 会讨女子的欢心。他见皇帝心情尚好, 脆生生地磕了一个头, 待皇帝叫起,才垂手立在地中,等着圣上问话。 “你去以后, 娘娘可同你说些什么了?”圣上翻着她的奏章,新官上任三把火, 她也是急不可耐,处理事情雷厉风行,这些人才从宫中出去多久,她就生出来许多古怪的想法。 “娘娘让奴婢起来以后, 第一句话便是问圣人安否,近来可还要夜半挑灯。”郑秋微微抬了一下头, 匆匆瞥了圣上神色,“奴婢据实以告,娘娘就说让奴婢进宫的时候告知内侍监一声,要总管夜里劝圣人早些安寝, 不要伤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