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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在郊外纵马伤身,这可是桩天大的事,如今吐蕃入侵吐谷浑,两国战事刚歇,要是得知上国天子忽然染病,岂不是助长了吐蕃气焰? “我并没有伤到,王爷不必挂怀。”道君起初只是有些不高兴温嘉姝要向人行礼,现在被江夏王用这样关切担忧的眼神盯着看,心里更是有些不舒服。 “王爷的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甜腥味?”道君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地戳穿了他:“是不是打猎去了?” 江夏王庆幸现在是在温娘子面前,圣上碍着道士的身份,不会即刻发落了他。 “道长说笑了,”他强装着镇定,面不改色地说瞎话:“不过是路上捡到了几只受伤的野兔,想带回去救治一番,给小女当个解闷的玩意儿。” “温娘子喜不喜欢,不如我一会儿差人送一只到你那里可好?”江夏王盘算着刚刚打来的野兔中有没有受伤轻些的好兔子,或者一会儿再想法子套一只皮毛无损的,让人送到温司空那处去。 “王爷不必费心了,要是治好了伤还是放归山林吧。”温嘉姝摇了摇头,她那地方现在养了狐狸,这兔子拿回去也是要进雪衣的肚子,没必要刁难江夏王再去打一只俊些的兔子来送她。 他牵过了自己的马,把缰绳双手递给了皇帝,殷勤道:“既然道长的马野性难驯,那道长不如先骑了我这匹去,我这匹马一向温顺,断不会伤到道长的。” 江夏王说着,想去牵皇帝身侧的红鬃马,却被皇帝躲了过去。 “这马烈性,恐怕王爷驾驭不住。”道君淡淡道:“王爷素来机敏过人,可惜有时也未免太过聪明了。” 该他开窍的时候,不见得怎样伶俐,不该他抖机灵的时候,却又过分揣度上意。 江夏王口中称了不敢,心知自己当面撞破了圣上的秘密,也不知道回去要怎样收场。 温嘉姝立在一侧,默不作声地看他君臣二人有来有去地打哑迷,直到皇帝唤她上马,她朝江夏王行礼告别才微微含笑,但那浅笑的神情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道君疑她是从江夏王的神情中猜出来了什么,有心引着她追问,又怕她会畏惧自己,只等离江夏王远了一些,才笑着同她讨糖吃。 “阿姝,你的糖还有吗?” 他一手攥了两匹马的缰绳,腾出空来找她要糖。 “有的。”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粒,放在了君王的掌心,神情恹恹,不笑不恼,叫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阿姝,你生气了。”道君察觉到气氛不对,隐隐有些不安,暗里骂了一句江夏王的自作聪明。 他要是真的知情识趣,要么就该对他似往日般恭谨,让阿姝知道这个“道长”究竟是什么人,要么就装得像些,一开始就不要让阿姝觉出来不对。 掩耳盗铃,一副小家子气的作派,显得他好像是与人合谋来骗她一样。 “江夏王是圣上的堂兄弟,他为什么对你俯首帖耳?”温嘉姝长叹一声,“道长,我现在不敢生你的气啦。” 她轻声询问道:“江夏王私自在外头猎杀飞禽走兽,回去是不是要受罚?”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道君沉吟片刻道:“如果无人检举,他便无事。” 行宫不许臣子私下狩猎一来是为了天子安危着想,二来春日万物生长,不适合狩猎杀生,但皇帝只要得闲,每年还是会在春夏交替之际小狩一番,秋冬举行大狩,以示不忘马上得天下的艰难。 江夏王也算是于国有功,出使吐谷浑调停,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了几只野兔罚他贬官未免太过严苛,顶多罚些俸禄。 “阿姝,我有什么好怕的?”她以前说“不敢”都是在开玩笑,那是在同他撒娇,要他过来哄人,现在却是真的了,“你生过我多少回的气,估计你自己都记不得了,我哪里舍得对你呵斥一句。” 温嘉姝没有说什么,她不擅长那种情绪饱满的苦情戏,还是默默无言更适合她些。江夏王自作聪明,本想装聋作哑讨好皇帝,可惜破绽实在太多,她也是时候该“猜出来”了。 “阿姝,你不是想看那张丹药方子吗?”他勉强笑道:“其实那个也没什么神秘之处,就是从前汉成帝宠妃赵合德做的慎恤胶方子,太医又加以改良,只要用的次数不多,不会太伤身子。” 她面上有些涨红,拿帷帽挡住了脸,“道长,你一个修道的人,却和我讲这种药?” “我对你讲这些,还不是因为阿姝总是好奇,现在告诉了你,反倒嫌弃上了?”她不似刚刚那样沉默寡言,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了,道君欲要掀开她的帷帽,又缩回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上皇拿来做什么的。” 她把脸藏在帷帽之下,又开始做闷嘴葫芦。 “阿姝,同我讲一讲话,不要总是这样不言语。” 自他们相识以来,温嘉姝还没有这样容色冷淡的时候,一团热火倏然变成了冰,冰火两重天的巨大落差令人无所适从。 “道长,我现在不想说什么。”帷帽底下,她的面容若隐若现,“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省得宫里头有事情找你。” 道君用力勒了一下红鬃马的缰绳,闷声道:“阿姝,你猜出来了是吗?” “猜没猜出来,你也不许把气撒在那匹马上。”她嗔怪道:“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