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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一撇,她不屑地嘀咕:“比某些人强多了。” 至于某些人是谁,两人都心照不宣。 过去的事,多思无益,就让它随风去吧,人终归是要往前走的。 云岫不是个沉闷的人,从前在家中就是只麻雀,小嘴什么时候都闲不下来。跟着她进宫,性子反倒收敛不少。姜央知道,她是怕说错话,连累自己,这才一直忍着,这两月更是压抑到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今日这般放肆,都敢拿她开涮,全是因着心头紧绷的弦,真的松下来了啊。 也是,经这一遭,悬在她们脖子上的铡刀是彻底搬开了,虽还有些事没收拾完,但最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为何不笑呢? 时近黄昏,夕阳渐渐落到红墙后,带走白日最后一丝光亮,只剩一点稀薄的蓝,水似的在天际泅染。穿梭往来的风也像被稀释过,暗藏的冰棱化去不少。 姜央称意地眯起眼,抬肩轻轻蹭了下鬓间撩起的碎发,在那片余晖里,欣然松出口气。 隔着薄薄的瓷碗,奶的热意丝丝煨着掌心,沿血脉蜿蜒向四肢百骸,心尖都跟着轻颤。 因白日行刺之事,眼下宫里人人自危,轻易不敢出门走动。往日热闹的地方,这会子都安静得没有一丝人气儿。 长乐宫附近更是戒严,夹道里随处可见身披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锦衣卫。刀鞘与鸾带撞出细碎声响,光听着就叫人后背寒毛林立。内侍们提着灯油桶给石亭子上灯,手都是抖的。 姜央不欲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提着食盒行在道上,不乱瞧,只垂眸数地上的墁砖。耳朵倒是竖起来,想从他们只言片语中摸索出些许与刺客有关的消息。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门:“jiejie能下床了?不容易啊。瞧jiejie刚刚那脸色,我还以为jiejie打算躺到陛下亲自过去瞧你呢。” 姜凝掖着手从后头缓步过来,依旧习惯性地拿下巴尖看人。 只是同早间相比,她脸上的神采到底淡了些,像是浸在水里的画,鲜艳色彩悉数褪尽,就只剩一张面皮和惨淡的五官。夕阳照得她满面通红,柳眉一拧,更显刻薄尖酸。 身后跟着个穿杨妃色比甲的小丫鬟,姜央认识,名字叫携鸾。她手里挎着个珐琅食盒,同姜凝一个鼻孔出气儿,对着姜央,白眼都快翻上天。 看来也是去长乐宫探病的。 姜央微微一笑,收回视线没接话,低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茶白的绣花锦裙裹着窈窕的身段,那容色在余晖的映衬下,比早春的光景还要明媚,倒像是被什么滋润过。 姜凝染着凤仙花汁的长甲,不禁嵌入皮rou。 今儿一整天,她都在走背运,闷气攒了一肚子。这会子撞见姜央,本想大吵一架好好宣泄出来,谁知人家竟然不接茬,害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原本的气没消,又旺上三分。 视线一垂,落在姜央手里的食盒上。 想起卫烬是为谁受的伤,再对比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姜凝这股火又烧成了七分,没地方发泄,只能回身吼携鸾:“还不走快些!” 说着便领人加快步子,行过姜央边上,还不忘撞一下她的肩膀出气。 姜央失笑,觑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有些人啊,果然永远没办法从自己吃过的亏里吸取教训。以为自己不反驳,就只是想让她吃个哑巴亏?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 天子遇刺,今日来参加花宴的人都有脱不了嫌疑,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管住自己的嘴。 姜家立场本就敏感,出了这种事,最容易遭人怀疑。父亲这会子只怕恨不得躲进地窖,好撇清干系,偏生她这个meimei还不知所谓,非要掐尖当出头鸟。 风里携来细碎的议论,姜央余光睇去。 果不其然,两个锦衣番子在石亭子后咬耳朵,盯着姜凝离去的背影,四目森森。袍角一掀,身影便消失在了拐角。 依照北镇抚司的效率,不等她们到长乐宫,父亲就已经和人喝上茶了吧!倘若叫他知道,坑害他的人,就是他昔日最疼爱的小女儿,会是什么表情? 姜央抬手抿了抿鬓边碎发,望着翻涌在天边的瑰丽云霞,由不得感叹:“真是个好天。” 第8章 、聘礼 长乐宫正门。 “什么?陛下歇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姜凝仿佛听到了平生最大的笑话,这套话未免也太敷衍,当她是三岁孩子呢?扯嘴不屑地一呵,她双手抱在胸前,上上下下打量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内侍。 “你睁开眼仔细看清楚,本姑娘是闲杂人等吗?你可知我奉的是谁的命,就同我说这话?不给我面子也就罢了,难不成,连太后娘娘的颜面也要拂?” 石阶上守门的内侍是个新人,过去只跟苕帚和枯叶打交道。今儿长乐宫出了事,人手一时编派不开,这才临时把他指到这儿站岗。谁知一来就碰上这么个咄咄逼人的主儿? 这一通大帽子扣下来,他当下便涨红了脸。 姜凝领着人就往里闯,他张臂拼命挡,“姑娘万万使不得!陛下已经歇了,不见人……”却是被逼得步步后退。 眼见就快拦不住,董福祥抱着拂尘从里面走出来,朝姜凝一揖,眯着两眼,笑得像个弥勒佛。 “姜姑娘领着太后娘娘的话,来这儿探望陛下,肯跟咱们这号人通报,已经是给足咱们脸面,咱们谢您还来不及呢,哪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让姑娘进去?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