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长大了之后，十七岁那年赶上年成不好，家里人都饿肚子，宋文华为了给家里面减轻负担，也不知道打那儿认识了一个首长，谎报了年龄，跟着人家就进了军营。当时宋文华回来收拾行李的时候，宋二婶儿起的拿着苕帚嘎哒就往他身上招呼。打小儿没舍得碰这个侄儿一根儿手指，这回算是打了个尽兴。 那会儿一人当兵全家不愁，但是宋二婶儿还是不太乐意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冒这样儿的风险。 宋文华走了之后，这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隔壁村黄彩瑛的耳朵里面。打那儿起，每回宋文华回来，黄彩瑛都能过来闹上一场，要么就是带走点心糕饼粮食走，要么就是缠着宋文华给她钱。 宋文华本来就是和宋父还有宋家人一脉相承的厚道负责人的性子，还顾念着一点儿的母子感情，虽然不是说事无巨细的全部满足，却多多少少都会给一点儿。 之后倒是平平安安的过了一段日子，但是也不知道黄彩瑛的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知道了宋文华升职后，玩儿了命也要把自个儿新嫁的鳏夫的亲外甥女儿说给宋文华。宋文华当时并没有想结婚的事情，就给回绝了。没想到黄彩瑛竟然敢对他下药儿，生米煮成熟饭，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宋文华不得已娶了林舒，出于老宋家一贯的良好负责的基因，宋文华倒是没有多为难林舒。因为他能看出来，林舒估计也是被骗来的。他只盼着林舒是个真的能过日子的人。但是打那儿开始，宋文华葬送了对黄彩瑛的最后一丝母子感情。打那儿以后也没回来两回了。 只是他和林舒结婚之后，宋二叔想着毕竟是亲戚，往后黄彩瑛在闹也还是满足她的要求。就是正像宋大牛说的这样，他爹就是太要脸了。老宋家在村里的名号都是老好人，可不就是太要脸了嘛！ 沉默的气氛还没有持续多久，外头的人尖锐的尖锐的嗓音就传了进来。 “宋老二，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回了家都不往自个儿亲娘那儿走一趟，不合适吧！” 进来的女人就是宋文华的亲妈黄彩瑛。黄彩瑛穿着碎花的棉袄，臃肿身材，头发用黑皮筋还有木簪子全部都紧紧的扎成了一个髻挽在后面，完完整整的露出了那张并胖的脸颊都快垂下来的脸，还有小的下垂的眼睛，同时露出来的，还有眼睛里面藏不住的轻蔑。 她的身后跟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后面跟两个左右护法一样，把本就不大的门口堵的严严实实，本来去外面开门儿的二牛都被挡在了外面没有办法进来。二牛就是去开个门，也没顾得上披上衣服，现在就传了一件单衣还有一件夹衣，即使是火力再壮，也受不了这样的温度。宋二牛在外面冷的直搓手。 宋二婶儿瞧见了，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即就挥开了那两个男人肥胖的身子，把自个儿儿子从外头拽回来。宋二婶儿可能大概算得上是宋家唯一一个有点能豁得出去的人了。 黄彩瑛倒是也没管，这俩是她老头子的外甥，是林舒的俩哥哥，她也算不上心疼。只是环视四周，黄彩瑛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堂屋大柜子上面隔着的桃酥还有麦乳精盒子。宋二婶儿忙着做饭顺手放在了柜橱上面，想着等到吃完饭收拾的时候再拿进去。 那麦乳精的高级包装太显眼，还有桃酥，即使是屋子里面大鱼大rou，桃酥也依旧传来了淡淡的香味儿。黄彩瑛鼻子本来就灵的厉害，几乎一下子就确认了那里面装的是桃酥。 “哟，回来还知道带东西，也不知道带点儿给我拿过去，宋老二，你这么教孩子像话吗？” 黄彩瑛上千，把那袋子东西全都翻扽开来，拿出一片桃酥坐在椅子上面边吃边阴阳怪气儿的问道。屋里的都是小辈儿，宋家打小儿的教育就是长辈说话小辈儿不许插嘴，这屋子里面算得上和黄彩瑛同辈的也就是宋二叔宋二婶了，因此一时间没有人理她。 宋文华开口：“像不像话的又不是你养的，关你屁事。” 他说着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杯酒。大牛抢过酒杯示意他少说两句。这就是个无赖，没法弄。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老娘告诉你，我养不养你都是我生了你！我是你亲娘，知道啥事亲娘的吗？人家古代的人都知道孝顺最重要，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就不知道孝顺两个字咋写的了是吧？” 说着重重的坐到了二牛媳妇儿的位置上，也不嫌弃，拿起二牛媳妇儿的筷子就开始夹菜吃。 “黄彩瑛，你别太过分，大强刚回来，连顿安稳饭还没吃你就上赶着跑来教训孩子，你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第51章 宋二婶儿一向是个护短儿的性子， 见到黄彩瑛来了还没怎么样呢就把炮口直对宋文华，瞬间就不高兴了。宋文华可是她从小的时候一点一点扒拉大的，在宋二婶儿眼里这就是她亲儿子， 亲儿子都被欺负了， 当娘的能坐着不管吗？当然不能，无论这欺负人的是谁， 就算是宋文华亲娘也不成。 “怎么说话呢， 我是在教孩子！”说着，黄彩瑛放下筷子。刚才那段很短的时间里面，她已经用筷子在菜盆子里面扒拉过一个儿了，顺便还吃了好些个盆里面的鸡rou。跟着她过来的那俩长的敦实的男人倒是懂规矩，一直站着， 没说话， 也没骂人，只是慢慢的移动到了林舒的身边。 如果林舒没记错的话， 这两个男的应该就是原主记忆里那两个又大又笨但是对她还不错的哥哥。 林虎和林豹慢慢的挪到了林舒的旁边， 林虎低下头来打量着老长时间没见过的亲meimei。这面色白里透红，看起来是被照顾的不错。林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回他们和黄彩瑛这个舅妈回来主要就是来看看林舒的。 林舒去随军之后，林母在家各种的不放心。宋文华回来了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收到了消息。这半年林舒代替原主也时不时的往家寄钱， 林母倒是觉得自己这个一向骄纵的小女儿过得不错， 勉强能够放下心来，但是那也是勉强啊。孩子回来了见不着人总归是不放心， 这才让自己的两个大儿子跟着黄彩瑛一起过来的。 “小妹，这姓宋的没欺负你吧？欺负你了哥帮你揍他！” “他也没对你耍脾气吧？二哥听说了，这当兵的脾气都不太好。” 这两个哥哥一向对自己的小meimei很好，在记忆里面，一般都是原主闯祸他们收拾烂摊子， 原主被欺负了他们两个人搭着伙儿把场子找回来。原主看谁不顺眼就针对谁给林舒报仇。即使是原主不乐意在家里面干活儿，这两个哥哥都一手包圆儿了这些活儿。这才养成了原主这种懒散的不得了的性子。 这两个哥哥或许有各种的不好，但是对原主，是真的掏心窝子的好。林舒有那么一瞬间，还感觉的自己鸠占鹊巢，感到了愧疚。 “他对我挺好的，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吧！”林舒抿唇笑笑，“你们怎么和.她一块儿过来了？” 宋文华对黄彩瑛厌恶的态度那么明显，林舒一声妈实在是叫不出口，索性就用她代替。 “咱妈怕你回来受委屈，让我们跟着来看看，我们就去了趟老舅家里，和她一块儿来了。” 林虎抬抬下巴，状似不屑。他不太看得上黄彩瑛。当然，黄彩瑛也不敢在这俩面前作威作福，即使是刚才黄彩瑛进来的时候林虎的林豹就跟在她的后面，她也不敢命令这两个小子干点啥儿。 林舒家里这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林舒的mama也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但是那时候林虎林豹都已经成人了，只剩下这么个林舒，瘦瘦弱弱的，偏生又随了母亲1，长的那叫一个漂亮，可不是让家里这仨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爱嘛。而黄彩瑛新嫁的男人，就是他们的舅舅。 这么多年来，黄彩瑛也没有给他们舅舅生下个一儿半女，已经五十岁的年龄了，林舅舅也就绝了心思，一门心思的对自个儿这俩亲外甥好，就盼着他们帮着自个儿养老。因为这样，黄彩瑛对这两个也是百依百顺的，当然，对自己儿子还是一样的不讲道理。她能指望自己男人，但是和自己儿子，她心里也盘算的明白，就她们娘儿俩的仇，就算是她饿死街头，宋文华都能一个眼神儿都不带给的。 所以，林虎和林豹都不大能看得上这个老舅妈，就更别提林母了，完全就是不想见她，这么多年没给老林家生个孩子出来，没休了她就不错了。也因此，黄彩瑛在林家的日子不算难过，但也算不上好过，还是把林家那个特别娇气刁蛮的小女儿嫁给了自个儿有着大前途的亲儿子，她在老林家才被高看一眼。 林舒点头，黄彩瑛在桌子上吃了几口才又开始她的表演。 她在桌子上这么大肆吃东西不是没有人管，而是宋二婶儿不太能管得住，最后索性把装了鸡子的盆子整个儿端走，可是把黄彩瑛气个够呛。 “什么玩意啊！这桌子上放了东西不是给人吃的，老二媳妇你端走做什么！” “我再不端走，你吃完了这么一大群人怎么办，喝西北风啊！”这可是她好米好面养了整整一年的小笨鸡，给她多吃一口，宋二婶都嫌心疼。 “你那说的什么屁话，我儿子的接风宴我当娘的凭什么不能吃！大虎，大豹，来，跟老舅妈一块儿吃，吃完了咱们兜着走！” 林虎和林豹见自家妹子看到这个举动，脸色不太好看，也沉下了脸：“吃什么啊，我们哥儿俩今儿就是来看看小舒的，没得做这么没脸皮的事儿。” 这是拐着弯儿的骂黄彩瑛没脸皮了。但因为说的人是林虎和林豹，黄彩瑛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什么都没说，不大一会儿就又仰起了笑脸。 “那不吃就不吃吧，那个，宋文华今儿个带回来了多少东西，我拿一半儿不多吧！”黄彩瑛擦擦嘴，径直走到了橱柜前面，把桃酥扎扎实实的打包了一半，还抱着那麦乳精：“我岁数大了，得多补补身体，这个我都拿走了！宋老二你下回让宋文华直接给我送回来，别还老让我自个儿过来拿，怪麻烦的。” 黄彩瑛边打包边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宋二叔本来就嘴笨，更是不知道怎么回击。 宋二婶儿出去送装鸡的盆子了，也不在。在屋里的几个小辈儿被勒令不许和长辈动手，只能干巴巴的看着，宋大牛的拳头都已经攥起来了。拿一半儿走，她配吗？当时饥荒的时候，她来这边哄骗宋文华打算把孩子卖出去的时候1，想过有今天吗？ 宋大牛之心心里愤愤不平，宋文华却是已经上手了。 他的脾气一向不错，难得波动的这么大。大步走到黄彩瑛身边，宋文华扯过她手里的东西。和一个在军队里面长期训练的男人比起来，黄彩瑛占不了上风，没两下子就被宋文华把东西夺了个干净。 “你个小兔崽子做什么！亲娘拿你点儿东西你还抢上了！老娘当年就应该把你溺死在粪坑里！让你今儿个这么气我！”黄彩瑛又气又急，伸手去抢，边抢边骂。 “别说你是我妈，你不配！”宋文华拿过东西结结实实好好的锁好了，转头过来对黄彩瑛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东西也没你的份儿，别没事儿给自己脸上贴金！” “嘿！再怎么着也是我生了你！”黄彩瑛叉腰，理直气壮。但是宋文华冷淡的眼神扫过来，明显不吃她这一套。行，硬的不行她就来软的，立马坐到地下扯开嗓子开始嚎叫。 “哎呦，我这个命苦啊！生了个儿子就白生了！连点吃的都不给亲娘！真是白眼狼子，就应该生下来就丢了.” 这嚎叫声慢慢的传出去，左邻右舍估计都能听见这边的动静。 宋二叔一直不让孩子们和这位正面刚，就是怕了她这招。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位是真的能豁得出去装疯卖傻的狠角色，有一回和人家同村的媳妇争洗衣服的地盘儿1，这位直接坐在那儿闹了额一下午，人家衣服都洗完了，就她们俩还在因为地盘儿闹。到后来人家宁可让这点她也不招她，正常人玩儿不过无赖。 她就坐在屋子里中间嚎叫来嚎叫去，吵的一群人都不得安生。 宋二叔有心想让她坐上来，人家就跟没听见一样。可见，是不拿到东西不罢休。 宋文华又是没反应，就冷冷淡淡的看着。林舒对宋文华不说了解颇多，也算得上了解二字了，虽然他冷冷淡淡的站在那儿，但是林舒还是感觉得到，他身上有一股烦躁又忧伤的气息在。 林舒听烦了，皱了皱眉。她走到宋文华的身边，攥了攥他的右手，柜子锁的钥匙被他攥到手掌心里面，力气太大，首长隐隐有血丝。 “没事吧？”林舒问。 宋文华摇摇头。 毕竟是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和她生活了很多年，林舒也不能太崩了人设，满脸不耐烦的走到林虎和林豹面前：“哥！能不能让她别哭！吵死了！她这就是想要东西，她拿走了我吃啥！” 见自己亲meimei都不耐烦了，林虎和林豹立马就支棱起来了。和这个她们一向看不上的老舅妈相比，还是林舒这个亲meimei更加重要。毕竟是从小宠到大的，有的时候连自己的亲闺女都得排到meimei的后面。林舒都这么说了，林虎和林豹当即就收起了看戏的表情。 “小舅妈，差不多就得了，别来劲。我们哥儿俩今儿个看小舒也挺好的，你也别闹挺。我俩回去了，你再搁这儿闹腾，回去之后咋办我可就不知道了啊！” 第52章 林虎这么说了， 黄彩瑛顿时就收住了哭嚎的声音。 从前她来宋家闹三闹四这哥儿俩完全都不带管的。这回开始插手，如果她不听，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这俩人就告黑状最厉害了。 “再说了， 你全囫囵走了我们妹子还在这呢， 她吃啥啊？” “小舒不跟咱们一块儿回去？”黄彩瑛一骨碌的爬起来，转脸去问林舒。 她可是记得， 从前无论怎么样， 林舒都不会在宋家呆着的，顶多就是把宋远留在这儿，她本人也还是住在娘家。所以黄彩瑛来宋家拿东西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你这么闹腾还难缠，我做什么要和你回去，不去！”林舒一脸骄纵。 但是她这样的骄纵众人却是习以为常的， 林舒这个小姑奶奶， 骄纵一点儿才对劲儿。刚才那么乖顺的站在一边儿，他们都不习惯了。 见林舒这么说了， 林虎林豹点点头， 又交代了两句，推开门就走了。 黄彩瑛还是不甘心，炮口又直对向宋文华：“行， 东西你舍不得给我也就不跟你要了， 钱你总是得给点儿吧，谁家能不给老人儿养老钱， 就算是没钱的，也要用粮食养的！” 看看宋文华这回来之后吃好喝好，穿的人模人样的，黄彩瑛就想要从他的手里掏出点什么来。什么都得不到确实心里不大舒服。 “给你？凭什么给你，要钱没钱， 要命一条，可以吗？”说着就抄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 宋文华鲜少说话这么呛人，他一贯都是沉默却温和的。他是真的烦黄彩瑛，不仅是烦，还带着些微的恨。 大牛上来拦他。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见了刀子，黄彩瑛溜得挺快。 要搁从前她保证不会溜，但是这不是林舒回来了嘛，林舒在这边，林家人的心估计就都偏到林舒的身上了，都没有人管她，她何必冒风险呢。 好好的一顿饭，让这突如其来的三个人给搅和乱了，大家也都没了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口，把这顿饭吃完了也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现在是早春，正是农村里面比较忙的时候，一家子的庄稼把式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地里面干活儿的。 宋文华刚刚喝了很多的粮食酒，整个脸都有一些微红。 宋二婶老长时间没有看见宋远了，把他搂到旁边跟林舒说：“小远今儿晚上我带着睡，林舒你.你看着点文华。” 宋远打小儿就是宋二婶带大的，和老太太睡一晚上，宋远当然一点儿意见都没有，林舒点点头。但估计宋二婶就是随口一说，本身也不指望着林舒能够照顾的好宋文华。 林舒略微搀扶，宋文华才稳稳当当的进了门。 因为黄彩瑛今天突然过来，宋文华猛灌了挺多杯的酒。本身就已经很长时间滴酒不沾了，长时间没有喝酒，这么生灌，一时间肯定是会有点受不了的感觉。宋文华轻轻的用手抵着脑袋，有点头疼。醉肯定是没醉，就是有点难受。 林舒站在他坐的椅子后面，细葱般的手指就放在宋文华太阳xue的两端。她的手微微有些凉，带着些早春的寒意，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手指有点儿凉，林舒收回手轻搓了两下，等到手指变得有些温热方才放到了宋文华的太阳xue上。 她按的很慢，但是很舒服，宋文华靠在椅子靠背上，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 “见了她，你怎么想？”宋文华突然开口，让林舒少见的愣了一下。 “没怎么想，不想搭理她吧。”林舒继续揉着宋文华的太阳xue，动作没有停下来。 “是不是又想起了楚濂？”宋文华又问。转移了关于他亲妈的话题。他一想不愿意多谈黄彩瑛。 林舒在记忆的闸门里面翻了好久，才想起来楚濂究竟是谁。 楚濂是当初来插队的知青，是知青里面儿长的最斯文的。永远都穿着干净的衬衫，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谈吐有文化而且还礼貌，白净脸，长的瘦瘦高高的样子。当时原主和宋文华在一起，也是被自个儿亲妈给忽悠了，那会儿，少女心事的原主还喜欢楚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