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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忘了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小学六年级,偷偷骑单车不小心跌一跤,原本是不哭的,爷爷奶奶两个轮着把他搂着怀里哄,这么一哄,他就矫情的嚎啕大哭,越哭爷爷奶奶越心疼,为他急的团团转,从那以后,再痛他也不会流眼泪。 哭能做什么呢? 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所以,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哭,也不太明白心口发酸,更不太愿承认,一种剧烈的失望和憎恨交加在内心里。 就像是一处戏,只有真正进入到角色,才能让对手信以为真,把这出戏演的完美无缺。 只是没想到,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入戏太深。 真没用。 …… 阴沉沉天下着雨,商业街纹身铺子没什么生意,姑娘坐在门口正在眉飞色舞的和小姐妹分享八卦。 两个人聊的嗨,走廊台阶上拐来两个男人,前面是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戴着薄薄的眼睛,看着像个电影明星似的,后面是个保镖模样的人,举着一把黑色的伞。 傅施阅侧头看着门牌,径直走到纹身店门口,姑娘看他又高又帅,穿着讲究,还有人给打伞,一看就是一头肥羊,笑眯眯地问:“帅哥,纹身吗?” “打听一件事。”傅施阅稍顿,“昨天有个小朋友来纹身,我想知道他纹了什么。” 姑娘掏出手机,翻出昨天拍的照片,“昨天就一个客户,你看,他说是男朋友的姓氏代码。” 傅施阅侧过头仔细端量,微微眯起眼,嘴角上扬,“很漂亮,你手艺不错。” “我也觉得特别满意,都打算当宣传照片,贴在门口。”姑娘炫耀似的晃晃手机。 傅施阅盯着照片,从风衣口袋取出手机,“不行,出个价,我付给你后照片删掉。” 姑娘惊讶地看他,“你认识他啊?” 傅施阅轻点下颚,点开微信,朝着柜台收款码轻扫,“这个价怎么样?” “啊?”不止姑娘看一串零惊呆,旁边的小姐妹也懵了,这个价比她们三年的收入还高。 傅施阅付款,独断专行的拿过呆如木鸡的女孩手中的手机,照片蓝牙传输给自己,干脆删除留底,“你有备份吗?” “没……没有。”姑娘听见手机里的转账提醒,突如其来巨额收入砸的头晕目眩。 傅施阅将手机递回她,不咸不淡威胁,“如果我在其他地方看到这张照片,我会生气,明白吗?” 姑娘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你是他的男朋友吧?” 傅施阅想起自己生日那天,林斐在车里的告白,当时并没有否认这个称呼,“是。” 姑娘紧紧抱着聚宝盆似的手机,“你们闹矛盾了吗?” 傅施阅偏过头看向倾盆而下的大雨,嗓子发痒,“嗯,我把他惹哭了。” 眼泪的构成简单,在化学上可以归类为弱酸性,不具备任何伤害,可这种弱酸滴在他的手背,却变成了腐蚀的硫酸,他反复仔细的洗手,但适得其反,这种酸从手背一直攀爬到心底。 所以,他查看昨天林斐离开后的行动路线,在这家纹身店停留两个小时,想知道林斐做了什么。 答案令他胸口发麻,像琴弦共鸣似的颤栗。 姑娘欲言又止,“你劝劝他,别洗纹身了。” 傅施阅怔愣,呼吸骤然停滞,“洗纹身?” “是啊!我刚给他纹完,他笑的那甜蜜劲,我都羡慕你了,还说什么大学毕业就结婚,结果回头就来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姑娘摇摇头,叹气。 傅施阅推起眼镜,短促地捏捏挺直鼻梁,声音轻到不可闻,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他人,“为什么要洗?”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没有那句话,应该是在床笫之间看到这个纹身,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会得意洋洋,扑在怀里搂着他脖子,笑着问他要不要打断腿。 傅施阅清晰深刻的认知到——林斐喜欢他。 近三十年来,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喜欢他的人。 那是一种直白热切,赤诚相待,百般讨好,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一个少年的感情更珍贵,他费尽心机的得到,却又轻而易举作践没了。 姑娘感叹,“你劝劝他,剩下两次别来了,平时我给人洗纹身鬼哭狼嚎的,他刚纹完就来洗,可比别人疼多了。” 傅施阅摸摸绷紧喉咙,“很痛吗?” “痛啊!用砂轮来回打磨纹身,他挺耐疼,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我都服气了!”姑娘说。 傅施阅垂下眼,嗓音发哑,“他不耐疼。” 他转身离开,立在楼梯口等候的保镖撑开伞,傅施阅伸手接过伞,拾级而下。 从棋局开始,落子一瞬,傅施阅就没打算放过林斐,现在更不可能。 遇到林斐的第一次,是傅施阅母亲的忌日,那个女人怕极了他,以至于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死前还执迷不悟,可笑的说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人爱。 连遗言都那么无知,所谓的爱和喜欢,从生物学上来讲不过就是繁衍动机促生的荷尔蒙带来的原始冲动,再来点多巴胺和羟色胺引起的兴奋和幸福感,保质期两个月到三年不等。 林斐居然第一次见面就说来爱他,傅施阅用一些手段,让这句话变成真的,喜欢与不喜欢不重要,迟早会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