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要快,更快
车队离开博州,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路旁的景色也开始变的与京城不同。 等进了南州地界,道路越发崎岖难行,驿站间距离也越来越远,有时投宿都成了问题,尤其这个时候,正是当地雨水频发的季节。 早上出发的时候还是一片晴朗的天空,还不到午时就阴的半天乌沉沉的,风里夹杂着土腥味,空气湿的都能攥出水来。 霍臻坐在车里正看着早上收到的邸报,探路的家将回来说前面山口道路狭窄,山口外是条水流颇急的大河,河上只有一座窄桥,车队要过去恐怕要很长时间,问霍臻是先休息吃午饭,还是等过去了直接扎营过夜。 按照梁易简的说法。他们早上出发的那个官驿就是到墨玉前的最后一个驿站了,后面的几百里路将不会再有现成的房屋可供休息——虽然那个驿站条件简陋,但总算还能勉强遮风避雨,接下来的路程里他们连那种破烂的屋子都不会再有了,只能住帐篷。 霍臻收起邸报,从车里钻了出来,接过穆棱递过来的马缰绳,道,“我去看看。” 后面车上顾珩探出半个身子,问霍臻,“出什么事了?” 霍臻骑在马上,对他道,“前面路况不好。。我去看看。” 顾珩从帘子里钻了出来,道,“我也去,一上午闷在车里,晃也晃晕了。” 两人骑着马从车队边缘绕到了前面,那探路的家将指着前方像两扇大门似的矗立着的山峰道,“就是那两座山,把路都快夹断了,山口的地方特别窄,咱们的车只能一辆一辆过。” 这种奇特而又十分经典的地形,道路狭长悬崖陡峭,霍臻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偷袭的好地点,只要把人埋伏在山上,车队一进狭道,两端围堵起来,不论是用火攻还是从山上往下推滚石檑木,进去的人都是必死无疑。 顾珩见霍臻沉思不语。。打马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上面郁郁葱葱的树木,一阵狂风过去,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霍臻停了片刻继续纵马向前,这条狭道长约三里,过去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河轰隆而过,水流十分湍急,一波波浪头不断拍打着岸边岩石,河上架着座石桥,果然如那家将所说,桥面很窄,有一侧的围栏不知什么原因断掉了,看着有些不大牢靠。 “先过去再扎营吧。”霍臻站在桥头对那家将道,又对穆棱略一颔首,“去照看着点,告诉夫人我不过去了。” 穆棱领命而去,顾珩在桥上走了一圈,回来又用力推了推剩下的那半边围栏,拍着手道,“没什么问题,这桥还算结实,顺利的话,再有五天我们就能到墨玉了。” 他们从洛京出发到现在快一个月,路上也算平静顺利,只是从逐州开始路就变的不适合行车,他们的车队又十分庞大,因此速度便慢了下来。 “梁先生说后面的这段山路车队恐怕过不去,到时我们只能先扎营把东西卸下来,再从墨玉调集民壮,把东西扛过去了。”霍臻提着马鞭望向来路,车队如一只巨大的爬虫,在狭窄的山路上缓慢挪动。 山雨欲来,风从狭窄的山隙间刮过,吹得她衣裳猎猎作响,狂风中有些单薄的身影,却如定海神针般给人以镇定安稳的力量。顾珩对这位性情果断有时甚至有些强硬的老板娘心里也是蛮佩服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上位者的能力,像他还有他爹,就都不是这样的人。 想起当个校长就把自己弄的整天焦头烂额的父亲,再想想自己,他们虽然都身怀绝学,拥有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改变的力量,但却从未有过将这种力量转化成真正权力的野心。 顾霖一心改善民生,失败后转而专心教书育人。顾珩也只想看到工业化的大秦帝国是何等辉煌壮丽,权力在这种令人迷醉的梦想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幼稚把戏,顾珩对权力是不屑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荣瑾的欣赏,当然现在还要加上霍臻。 荣瑾也是个有梦想的人,梦想家之间总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惺惺相惜,但霍臻不一样,她不是梦想家,她是个守护者。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守护别人,包括这次南下也不是为了自己,顾珩不知道她有没有梦想,或许是有的吧,女孩子,一个漂亮年轻出身高贵的女孩子,她的梦想会是什么呢? 顾珩不知道,但在他想来,一定不会是带着这只数百人的车队艰难穿行在南疆的崇山峻岭。。劳心劳力,餐风露宿。这不是她想要的,但她还是尽职尽责的做了,这就是一个守护者的天生本能。 守护者不会改变世界,但世界离不开守护者。 让顾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霍臻现在守护的目标正是自己,这种守护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他的饮食都是霍臻先试过才会端给他,每晚投宿他的房间总是在最中间,防卫也是最严密的,甚至他的那辆马车都比别人的要好。 顾珩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这种被一个姑娘保护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有种自己很弱,易碎,简直就是玻璃制品的感觉。 这让顾珩身为男人的自尊有点受到了伤害,所以他积极的跟着来探路。。努力参与到一些比较有危险性的事情中去。但很快就发现没什么用,甚至还不如不来,因为他在河边,霍臻连站位都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他的外侧,这种下意识的保护者心态令顾珩有些无可奈何。 倒是霍臻见他挺无聊的样子,把早上刚收到的邸报递给了他,路上车队一辆接一辆的上了桥,乌云中飘落下细雨,顾珩借着身后下人撑开的雨伞,看到邸报上群臣激愤,对于皇帝启用皇城司参与断案一事,几乎把荣瑾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珩对李知恩没什么恶感,但对皇城司这个类似于锦衣卫的衙门就不一样了,特务机构总是天生令人厌恶的,但他又知道一个听话好用如臂使指的特务组织对掌权者来说是何等重要,所以对这件事他就是纯粹旁观者的心态,只是看到皇帝如此孤立无援,满朝上下竟没有一个帮他说话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要快,更快,他需要我们。”霍臻见顾珩看完了邸报,平静地说道。 顾珩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