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是条汉子
淮右到京城走水路需要一个月,车马兼程也得小二十天,霍元丰带着儿子霍醴紧赶慢赶,总算在腊月前进了博州府,一进博州距离京城也就不远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想着京里那个富贵煊赫的侯爷府马上就是自己父子的了,霍大爷不免有些激动。 能干有什么用,不如能活!只要人活着,什么都有可能,霍己正啊霍己正,你也没想到吧,拼死拼活挣下的家业,还不是要归到老夫手里!当年我不过找你说一说捐族产的事,你那三个混账儿子竟将老夫打了出去,哼,现在如何?还不是全都死光死绝了? 这人啊,真不能做的太绝,霍大爷得意地想,虽说霍家对你没什么恩情,可毕竟生了你也没把你饿死,还给了你名给了你姓,叫你平平安安长到十几岁,总有几分香火情吧?你呢?翻脸不认人,你以为把我打出来带着几个小崽子脱了宗谱自立就不是霍家的人了? 你认,可这天下人不认! 你霍己正一朝是我霍家子孙,就是死了也是我霍家的鬼! 哼,老夫把儿子过继到你霍己正名下,不叫你断子绝孙,你在阴曹地府也该感激我才是,要不然只怕逢年过节你那一门老少的寡妇,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 霍元丰捋了捋颌下胡须,只觉自己这回出的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既博了名声又得了实惠,最要紧是出了这些年那口恶气! 嘿,任你是天杀星投胎又如何,再是凶神恶煞也自有老天收你,哈,哈哈哈哈! …… 请了皇帝恩旨,霍臻又是燕北霍家宗谱里有名有姓的嫡子,承袭爵位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谁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霍臻虽然已经十九岁却还没有加冠,于是便连冠礼一同办了。 事前准备的好两厢加起来不过十来天就办好了,霍元丰带着儿子进京的这天,霍臻霍四公子,已然是新鲜热辣的霍小侯爷了。 霍小侯爷加官进爵收了不少的礼,自然少不了交际应酬,家里人来报霍家父子进京的时候,霍臻正跟一班朋友在天香楼喝茶。 要说对她现在身份最没芥蒂的也就这帮自小一同长大的朋友了,当年霍夫人一胎龙凤同时生了她跟弟弟俩,这本来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可是他们娘却因为这次生产伤了身,后来身体一直都不大好。 他们姐弟七岁那年赶逢京中疫病,弟弟一病之下没挺过来,霍大将军为怕夫人伤心,出了个馊主意叫她假扮弟弟去哄她娘。 于是霍臻从那便在两个身份中间换来换去,她娘想闺女了她就是霍珍,想儿子了则又是霍臻。 也因为这个弟弟的名字在宗谱中就一直留着了,直到霍珍及笄那年因为跟荣瑾的婚事一气抹了脖子,后来没死成,却再也不肯当霍珍,只当自己已经死了,从此一心一意做起了霍家四公子。 她这么气性大脾气又倔,就连霍大将军都没法说她,谁叫当初是他怂恿闺女假扮弟弟,又怕扮的不像自小当成了男孩养,弓马骑射样样没落下,除了脸太俊秀瞒不了人,就是扔到军营里,那也是一把好手。 就这么全家从父亲到哥哥们一起瞒着宠着纵容着,渐渐外人都有点摸不清霍家早年夭折的到底是闺女还是儿子了,留在府里的又到底是哪个。 不提她这忽男忽女的中间有多少内情,外人看来又是多么诡异,对韩睿荣昭杜璞芳几个来说,却是无所谓的。 他们从开蒙便跟霍臻认得了,自小一起读书玩闹在他们心里霍臻一直就是霍臻,那是读书比他们聪明打架比他们狠,射起箭来百步穿杨的纯爷们,就是那年太子突然跟霍臻好上了他们也觉得是太子的问题而不是霍臻的问题。 你看,果不其然后来霍家对外宣称大小姐病逝拒了太子的婚吧,当然得病逝,必须得病逝啊,不病逝难道真要霍臻嫁给太子? 谁上谁下啊这事儿,在他们心里太子可是打不过霍臻的。 只不过既然那位对霍臻有这个心,他们后来跟他相处起来也就挺注意的,不再跟小时一样摔摔打打那么亲密,万一太子吃醋了呢?没见霍臻自己也一直守身如玉吗,平康坊那么好玩的地方从来没去过,听说到现在房里连个像样的丫头都没有,真是可怜见的!谁叫太子登基了呢,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想要谁谁敢说不? 能扛到现在没被拖到龙床上去也是条汉子了。 他们几个私底下也议论过,如今定远侯府就剩了霍臻一根独苗,不知道皇上到底什么时候能松一松手,叫霍臻先娶妻生子,总不能叫霍大将军绝了后吧?那可就太造孽了。 至于这回霍臻为了请旨在宝华殿待了一整天的事儿,他们开头也还悬着心来着,不知道霍兄弟这回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后来韩睿在长宁门碰见霍臻自己个儿骑着马奔回家,几个兄弟才放心了,自然心里也更佩服了,这回皇上又没得手啊…… 荣昭回回押他大侄子就从来没赢过。 原本这回以为能成,一整天呐,什么事儿办不了,于是下了大注想翻本,结果差点输的裤子都没了。 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呢,平时最喜欢的小曲儿听着也没意思透了。他就想不明白他大侄子那么能干,怎么就奈何不了霍臻?看来果真是心尖子上的人,不是心甘情愿都舍不得动,所以才害他一直输。 只是你要当情圣也别连累我啊,你这么不中用我可怎么办,人人都能压你不行,你叔我不能啊…… 荣昭一个人坐那自怨自艾,赢了钱的韩睿和杜璞芳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霍臻歪着头听下人把事儿说完,点了点头,对他们仨道,“今天就这么着吧,家里有事儿我先回了。” 三人都知道他最近忙,就送他,霍臻临走拍荣昭的肩,“皇叔今儿兴致不高啊,莫非怨我招待不周?” 荣昭摇头,跟霍臻出来玩确实没意思,不喝酒不赌不嫖,打猎赛马又玩不过他,就只能喝茶,喝茶有什么好玩的?也就干坐着听听曲儿。不过今天荣昭没兴致委实不怨他,他怨自己大侄子呢,见霍臻问,也只无力地回了句,“没,忙你的去吧。” “那就行,”霍臻披上大氅,一点头,“我先走了,你们换地方玩去吧。” 韩睿嘿嘿笑,“那是自然。” 几人就此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