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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女子,倘若成了女阉人,没了能吸引男子的诱香,不能令他们生儿育女。便彻底失去了一个做女人的尊严。 是以卖入皇宫为阉人的女子,倘若不是走投无路,便如何也不会踏出这一步。 次人格俯身的原主尚有两分血性,连夜逃到北环县。 身无分文,又无甚本领,因了自小生活在西樵村,即使次人格比主人格厉害,却依旧是没见过世面。 她甚至不知道出了北环县,还有更广阔的州郡。 原主在花石镇游走了三日,饥肠辘辘,在狼狈之际,遇见了出门采买的便宜夫郎。 便宜夫郎那时是关县令之女养在县里的外室,出入俱是坐着马车。 原主因了身体虚弱,饿的头晕眼花,在大街上撞上了裴元绍的马车。 整个县里,几乎所有人都说,袁绍公子张扬跋扈,凭着关县令之女外室的身份,招摇过市,目中无人。 但是原主却见到了他最温柔的一面,当时的她形容狼狈,头发散乱,整个人又脏又臭。 他那双如墨的眼睛看过来,没有县里贵人们的轻蔑,平静而包容。淡淡的觑了她一眼,吩咐身边的小侍给了她一两银子并几个馒头。 原主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样矜贵的男人,被那种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神看着,便觉得自己仍旧还是个人。 她的世界原本就很小,惊鸿一瞥的墨眸,竟觉得得到了所有。 是以,隔天,当净面换衣。自愿打算去那位公子府上拜谢的原主,却没想到,遇到了关县令之女。 县令之女带着他入了那位红衣郎君的宅子,她与他们定了一纸契约。 契约的内容,便是那日休夫之时,便宜夫郎所说的那份契。 原主需将便宜夫郎领回家,让他暂时当她名义上的夫郎。待关女君处理好内宅之乱,便宜夫郎便会自行离开。 作为报酬,关女君给了她整整一百两银子。 次人格控制着身体的原主,其实并不愿意回村。可契纸不能违背,看了一眼便宜夫郎,欣然答应。 左右有这一百两,将之给那贪财的二姨一家,她的危机便会解决。 更重要的是,平白将那公子娶回家,即使有那纸契约限制,山高水远,她对他做什么,也无人可管。 人的**是无穷无尽的,原主主人格软弱又老实,次人格却汇集了所有的怨念。 那纸契约,在原主将便宜夫郎带回去的第二日,便被抛诸脑后。 第二日夜晚,原主偷偷摸摸的潜入便宜夫郎的屋中,企图对他做那等事情。 只可惜原主弱鸡身板,如何也不是便宜夫郎的对手,长鞭一扫,便被扔出门外。 经此变故,许是受到惊吓。次人格往后再也没有出现,主人格占据身体主导权。 莫名其妙得来一位夫郎,一眼见他便是满心欢喜。 主人格控制的原主爱的偏执又卑微,任劳任怨,将所有的爱意一股脑的给他,祈求得到片刻的注视,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空。 不过原主却在这样无望的付出中得到了莫名的快,感。 柳长宁垂头,看完脑海中的片段,眯上眼。身上的气息无端冷冽了几分。 她原以为,原主活得如此不堪,便宜夫郎是罪的源头。 尽管这之后明白那人惯会伪装,仍旧觉得他应该对原主的死亡承担一部分责任。 可是如今有了次人格的记忆,脑海中充斥着原主对这个叫做袁绍男人的欢喜。 她竟发现便宜夫郎或许、可能是原主爱与希望的全部寄托。因了他张扬的外表,肆无忌惮的个性,对别人的指点毫不在意的态度,活出了原主想要的样子。 是以她会在暗处偷偷的看他,会想尽办法努力耕作,企图为他买上一盒香膏。会绞尽脑汁,为他尽可能的做上一顿吃食儿。 即使,他从不涂抹胭脂水粉,即使他早出晚归,几乎不再老宅用饭。 原主在这样畸形、无望的付出中,一遍遍假象他的存在。奢求被多看上一眼,倘若有他多一分的注视,她便也能在那样墨色的眸子中,自我高,潮。 柳长宁忽然便明白,为什么原主能够忍受自己戴上绿帽子,不是懦弱,是卑微的自我救赎。她将这个叫做袁绍的男子张扬的放荡当成了救赎。 畸形的人格,可怜却又令人觉得可悲。 而回溯这一切的源头,全是因了眼前这一对妻夫。 他们虽没杀了她,却磨灭了她的人格。这可能比杀人更加令人恶心。 柳长宁摩挲着手指,眼中厉色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徒然发生变化。虽是低着头,身上的冷意,却不减反增。 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雷鸣,轰隆一声。 柳正与柳田氏猛的一惊。大雨将至,天气闷热,可是此刻二人却觉得浑身发冷,右眼皮跳动不停,手心早已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田氏觑了一眼斜靠与木门上的大侄女,她垂着头,半披肩头的发丝遮挡了她脸部的表情。倘若忽略她此刻阴冷的气息,整个人便是一副深受打击,满目颓丧的模样。 田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舌头抵住牙尖,刻意忽略身上徒然生出的惶恐,勾唇,笑得一脸趾高气扬:“大侄女,姨夫要的并不多,你若能拿出五百两银子,今日就将这卖身契还给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