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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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妃蔑笑,“就秦家那点本事,父亲是个没实权的,兄长又是个半路参武举的商人,除非陛下想做昏君,否则她封个昭仪也就到头了,柳家老头执拗的如同臭石头,根本靠不得,她今日不投靠我,来日也会求我。苏家叛国,大皇子的身份本就窘迫,你真以为陛下会让他唯一的儿子选秦家当母家?大皇子才多大,本宫赌的是未来的变数。” 清月低头道:“奴婢愚笨。” 薛妃拢了下鬓发,道:“走吧。” —— 秦婈回到景仁宫,直接趴到了床上,她忽然感觉这嫔妃比皇后也轻松不到哪去。 好歹她以前还不用给薛澜怡行礼问安。 须臾,大皇子推门而入。 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他手腕杵榻,抬起左腿往上爬,拽着秦婈头发唤阿娘、阿娘。 秦婈坐起身,将他捞到自己身上。 萧韫对秦婈道:“嬷嬷说,父皇来看我了。” 秦婈点头“嗯”了一声。 萧韫没见到人,眼巴巴道:“那,父皇还会来吗?” 秦婈叹了口气道:“会的。” 她记得,他说要来用晚膳。 可没想到话音一落,盛公公那边就传了消息来,“陛下今夜有要事,就先不过来了。” 第44章 会元 科举会元。 晌午过后,养心殿门口的脚步声便没停过。 四十多位官员排队等着面圣。 不过大多都是哪家被盗了、哪个官员又抢了寡妇之类的事,差不多到了酉时就处理完了。 萧聿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回景仁宫,只听盛公公道:“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徐博维有事上奏。” “让他进来。” 一个折子递上去,四周忽然寂静。 渭南、淮阴灾情严重,明年八成颗粒无收,萧聿昨日刚与内阁商议好免去灾县赋税,再用今年浙江的税收填补亏空。 浙江织造局便出了事。 徐博维上奏,浙江光是织造局这一处,就查出了三百万贪墨,更遑论还有河运堤坝工程等。 三百万。 萧聿起身将折子“啪”地一声砸在桌上,冷声怒道:“三百万,整个浙江的存米不过五十四万五千石,三百万,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徐博维躬身道:“陛下息怒。” 说是息怒,但徐博维心知,如今的朝廷挖的越深,越是无法息怒。 永昌后二十年,大周早就走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这三年,饶是新帝励精图治,铲除积弊,让朝廷恢复了几分生机,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根脉都已腐朽,又怎是装点新叶能粉饰的? 萧聿这三年一直在治理贪污,起初为杀鸡儆猴,发现一个便查处一个,毫不留情,可一年之后,却不禁感叹:“再这么查下去,还有人上朝吗?” “徐博维。” “臣在。” “此事朕交予你去办,抄没来的银钱,必须尽快拿到灾县,渭南再次地震,先前搭建的房屋全部坍塌,再拿不出钱,百姓很快就要食不果腹了。”萧聿深吸一口气道:“此外,皇家仓库、户部、光禄寺等衙门里多余的缎绢、粮料、木材也都拿出来用吧。” 徐博维嗓子一酸,道:“臣领旨。” 徐博维离开时,已是亥时。 萧聿看着眼前的折子,眉头紧蹙,接二连三的灾情、层出不穷的贪污,还有边疆将士年年短缺的响粮…… 他胸口骤疼,身子也跟着一晃。 盛公公大惊失色,“陛下!” “朕无事。”萧聿低声道。 盛公公连忙道:“陛下,宁院正说您身上的伤自三年前就没养好,天寒最是受不得累,不然还是宣院正过来看看吧。” 萧聿道:“眼下何时了?” 盛公公道:“亥时一刻。” “明早再叫宁晟否过来,朕先去景仁宫一趟,不必叫人跟着。” 景仁宫鸦雀无声,竹心看到皇帝,立马躬身,低声道:“奴婢见过陛下。” “你主子可歇下了?” “是。”竹心顿了一下,道:“奴婢这就去唤婕妤起来。” “不必。”萧聿抬手推开门,只见殿内空无一人,右手微颤,道:“人呢?” 竹心连忙道:“婕妤今夜是在大皇子那儿歇下的。” 萧聿一怔,又朝隔壁的院子走去。 他推门而入,只见幔帐内的一大一小都睡着了,他悄无声息坐在圆凳上,看了好半晌。 本打算坐一会儿便离开,谁料萧韫半夜拱了拱身子,奶声道:“阿娘。” 萧聿听着这个称呼,不由蹙了下眉。 秦婈听见萧韫的声音立马转醒,眯着眼拍了拍他的背,“是不是渴了?嗯?” 萧韫嗯了一声。 秦婈支起身子,迷迷糊糊道:“等着,阿娘这就去给你倒水。” 男人抿住唇,下颔都跟着绷紧。 秦婈打了个呵欠,趿鞋下地,还没摸到茶壶,就听到了倒水声…… 秦婈美眸一抬,刚好与萧聿四目相对,不由踉跄一步,磕磕绊绊道:“陛、陛下?” 萧聿嗯了一声。 随后起身拿着杯盏坐到萧韫身旁。 萧聿扶着儿子坐起来,掌心拖住他的小脸,道:“喝水。” 然而小皇子闭着眼都能喝,咕咚咕咚咽下后,吧唧了下嘴角,又直直躺下了下去。 秦婈看着眼前着白色龙纹长袍的男人,心怦怦地跟着跳,反复思忖着方才可有失言的地方。 她已是彻底吓醒了。 她轻声道:“陛下……是何时过来的?” 萧聿回头看她,缓缓道:“有一会儿了,你过来。” 秦婈走到他身边。 萧聿拉过她的手,抚着冰凉的指尖,看着她的眼睛道:“是不是吓着了?” 秦婈点点头,实话道:“是有些。” 说罢,她回握了下皇帝的手,柔声道:“陛下来了,怎么也不出声音?可是要歇在这儿?” 萧聿与她对视,心跳渐渐平复,默了半晌,才道:“你歇息吧,朕还有事,改日再过来。” —— 二月一到,便是会试。 今年比较特殊,科举武举的时间只隔了三日,算得上是同时举行,萧聿亲自下旨任命了科举会试主考官二人,同考官十八人;武举主考官二人,同考官十八人。 科考会试同乡试一样,共考三场。 第一场考四书五经,第二场考公文及判语,第三场则是考策问。 世人皆知新帝有意提拔寒门,求贤若渴,于是今年的考生也是历年来最多的一回,足足有六千名。 考生一多,题也就跟着难了些。 这不,今日从贡院里走出来的考生多数都在摇头。 身着褐色布衣的男子“啧”了一声,道:“今年的题实在是难了些,尤其是第二场的判语,这是要人把大周律法通篇背下来吗?” 唐文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怀荆的肩膀,“怀解元!你考得如何?” 怀荆道:“还成。” “还成?”唐文道:“有把握考中进士吗?” 身边乌泱泱都是人,怀荆轻咳一声,低声道:“没有。” 唐文瞬间觉得自己遇上了知己,他砸砸嘴,道:“今儿……” 由于他近来都在练官话,便改口道:“今儿我同你一起去喝酒!我们不醉不归!来日方长,谁说一回就得高中!是不是!” 怀荆下意识摸了下鼻尖,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今年的科举除了二十位考官,还有三百名阅卷官,故而出榜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些。 为了公平选拔,以防考生在卷子上做记号,所有考官看到的试卷都是由书吏重新誊写过的,称为朱卷。 只有到了填写甲榜的时,朱卷和墨卷才会一同拆开。 二月十四,众考官齐聚一堂填写甲榜,除了前三名外,排列顺序皆掌握在主考官手里。 唯有前三甲,需要共同商议,才能落笔。 几乎是每一年,哪怕是在永昌年间,这些考官也都要争个你死我活,不过今年倒是和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