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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容止在来之前又仔细查阅了一遍记载荀简生平的卷宗, 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与他的交集。 柳容止被先帝赞誉林下风致,因而有了林下帝姬之美誉, 而林下书院之名正是取自于此, 所以书院虽号称皇家书院,但一开始很多学生都将自己视作长公主的门生, 这也导致每次进京赶考时有不少人向她投递拜帖。 柳容止并不明言禁止学生投递拜帖, 她彼时与沈云破分开, 正一心想要名垂青史, 十分热衷于相看人才。 这世上有光芒四射的天生之材,但更多的还是平庸之辈。 不过平庸并不代表无能,大部分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才干,荀简应当就是这一部分人。 当然,能够进入林下书院,能够考取同进士,就已经证明他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有才能。 只可惜柳容止本身就是天之骄子,年轻时又恃才傲物、眼高于顶。 除非如二姚一般的明珠,否则实在是难入她的双眼。 柳容止大多时候都表现得十分礼贤下士,即便是不怎么出众之人,她也尽量给予鼓励。 只是荀简仿佛看不懂敷衍之词,连送三封拜帖,柳容止见他文笔并无出彩之处,言辞倨傲又急功近利,忍无可忍便回信讽刺了几句,之后她就没再关注过荀简的情况。 柳容止贵为一国长公主,没找荀简的麻烦已经算是难得的宽宏大量,又哪里来的闲心去记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呢? 只是如今再从头梳理荀简生平,柳容止便也记起了这一号人物。对方如果恨她,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想到这一个理由。 柳容止没想到,自己的眼光竟然会在这么多年后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应证。 破败的小镇四周并无高大的城墙,但朝廷的军队至今只能围而不攻。 数百名未来得及逃出小镇的百姓被当作人质分批悬挂于各处入口,或置放于囚车之中,身上淋油,其下堆叠薪柴,有弓箭手轮流看守。 朝廷军队也曾借黑夜掩护进行救援,可惜不仅未曾救下几人,兵士也损失惨重。 这帮亡命之徒打着拖延一日便多活一日,多杀一人便多赚一命的主意,已然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可言。 “长公主,我看不如再请郡主等人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将领的提议,柳容止却摇了摇头:“就算叫来无妄,此时也不同彼时,没有用的。” 像那样毕其功于一役的偷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已经不可能再现。 “答应他们的条件,为他们准备船只以及……准备交换人质。” 荀简要求朝廷给他们准备逃往东瀛的船只,镇上的人质他们要么一路带到海港,等确认自己安全后再放还,要么就以柳容止来交换。 将军乍一听到柳容止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大惊失色道:“长公主,万万不可!” 柳容止坐在轮椅之上,敛着双眼,神情平静,唇角带笑地反问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将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您是长公主,又怎么能以身犯险!若您有个好歹,罪臣万死难辞其咎!” “如果将军是怕受到连累,本宫可以向皇兄……” “殿下,您明知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柳容止与多数老臣都有交情,佘老将军更是在先帝还是王爷时便追随在侧,算是看着柳容止长大。 柳容止听得他激动的言语,不禁捂唇轻笑,仿佛间好像还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聪慧调皮的天之娇女。 “佘老将军不必担忧,本宫自有妙计。” “殿下,老夫看着您长大,您过往说的妙计无一不是以身犯险,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您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老夫!” “死中求活之法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些风险呢?这关系到数百名百姓的性命,便是本宫最后当真不幸遇险,这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殿下怎可有这般想法?您于陛下太后、于大炎朝廷、于百姓苍生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又怎么能将自己的性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柳容止依然平静,只是轻轻地道:“佘将军,我来此的目的不就是救这些百姓吗?若是如此瞻前顾后,又要置他们的安危于何地?” “可是——” 柳容止抬手阻止了佘将军的话:“不用再劝了,只要佘将军能保证严格按照我所说的计划行事。 不仅我与人质的性命可以无忧,这些叛军也能尽数伏诛。” “那请至少调遣霍掌门或者郡主来此护驾。” 柳容止离开严州之时只带了部分锦衣卫护驾,虽已生擒花弄影等人,但幻花盟势力犹在,花弄影和霍鸣雄等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为了挟制他们,柳容止将霍鸣英等一众乾正派弟子都留在了严州。 也就是说,此时柳容止身边没有强力的护卫。 “佘将军,此事有锦衣卫便够了,多说无益,还是请你快些命人去做准备吧。” 这帮叛军至少还有几百人,要准备足够的船只必然要费一番功夫——不如说,这船一定无法也不能准备好。 二桃杀三士虽然老套,但关键时刻总是非常管用。在与性命攸关之时,人可没有什么上下级的观念,如果有,这帮人也不会参与叛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