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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沈云破已死,要论起武功来,霍鸣英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寥寥数人能与沈错旗鼓相当——反正他是不可能赢沈错的。 只如今有皇命在身,他便是再忌惮沈错也得冒死拼上一拼, 保长公主安全了。 “郡主三思!” 他苦苦无法追上沈错, 只得以丹田之气大声敬告。然而就是这一分心, 他便又慢了一步。 花弄影虽也与他一同紧追不舍,但神态异常轻松从容, 看起来不像是去救人, 倒像是去看热闹的。 霍鸣英察觉到这一点时突然心生不安,大感不妙。这端时间情况复杂, 柳容止身体抱恙, 花弄影又每日都在寻找沈云破, 两人不曾碰过面, 他竟忘了这一茬——这两个人相见又如何能和平共处? “弄影,你是何打算?” 更让霍鸣英感到惊恐的是, 花弄影此时没有半点哀伤。 “是何打算?”花弄影目光掠过霍鸣英的脸,足尖一点,身姿突然超过了霍鸣英,“自然是要助少主一臂之力了。” 行宫在这次灾难之中毁坏了不少,但因为全部人力都去清理山涧石块以及寻找沈云破,半月过去都没来得及修缮。 因护卫们都被派去寻人,柳容止所住的地方只有一些侍女,沈错毫不费力地便闯进了她的居所。 因为沈错太过气势汹汹,侍女们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她的敌意。 “郡主……” 能够服侍在柳容止身侧的都是最忠诚的侍女,此时没有三人没有一人逃跑,都匆忙地拦到了柳容止的床榻前。 若放在过去,沈错难免要为这主仆情深感叹一番,但此刻她早已失去了耐心,没做丝毫停顿,便冲向了几人。 她身形飘逸,三人连她的动作都没看清便被轻巧地推了出去,再回头一看,都不禁发出了惊呼。 “殿下!” “郡主,万万不可!” 沈错天不怕地不怕,心中对柳容止怨念已深,此时又哪里理会她是自己的母亲还是炎朝长公主? 一脚踏在床沿上,一手提起柳容止的衣领,狞笑道:“母亲,半月不见别来无恙?” 炎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柳容止此时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被女儿抓在手中,虚软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被白布遮掩了大半的面容苍白却平静。 “错儿,你找到云破了吗?” “啊,找到了,我找到了姑姑,这便送您去见她,请您代我向她老人家问个好。” 柳容止似乎很开心,唇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真的吗?那太好了。本宫没有为错儿尽过错母亲的责任,错儿却这样孝顺本宫……” 沈错气极反笑,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柳容止,如今你还与我装什么蒜?以为演一场母女情深我便会放过你吗?我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以祭我姑姑在天之灵。” 柳容止歪垂的脸终于动了一动,但最终因为太过艰难而放弃。她的气息似乎更弱了一分,脸上现出了凄惨的笑容。 “云破会因我的死开心吗?我的血能够祭奠她吗?你是她最疼爱的侄女,如果我是被你杀死,她是不是就会愿意见一见我?” 沈错杀过不少人,却从未杀过这样没有一丝求生欲望的人。当柳容止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竟不禁一愣。 姑姑愿意见到柳容止吗?若是愿意,她也不会千方百计地想走。 “哼,这个问题你就要去问阎王了。” 柳容止轻轻叹了口气:“那在死之前让我再看一眼云破吧,我对你虽无养育之恩,总归有血脉之情,你就当可怜一下我……” 她这番话说得毫无傲气,叫沈错颇有几分意外。在她看来,母亲对姑姑的执着不过是贪恋美色,根本没有一点儿真心。 可对方此时心灰意冷的表现,似乎……还是有那么些情义在的。 “我若是不答应呢?”但沈错并未心软,凌空抬掌,作势要朝柳容止的天灵盖劈下,“你杀我父亲,毁我天明教几十年心血在先,囚禁姑姑与我在后。 要不是姑姑三番几次阻止我,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吗?” “今日便是不为姑姑,我也要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愤,你以为我会满足你的要求吗?” 柳容止嘴唇轻颤,像是感叹般道:“这或许便是我的报应吧。当初若非云破承诺会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 我已将你落胎,如今你要取我性命实乃天经地义……” 有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沈错听到她用叹息般的声音道:“你动手吧……” 她这番话似是想惹怒沈错,然而沈错对她本便没有感情。 故而一点儿也不觉得愤怒,反倒疑惑起母亲与父亲、姑姑的关系来。 沈错原本酝酿起的愤怒与冲动渐渐消散,面对一个一心求死,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她一时竟下不去手。 不期然间,她回忆起沈云破在调开她之前最后说的那番话,那一丝犹豫十倍百倍地扩大了起来。 现在想来,姑姑的那番嘱托可谓意味深长,若她此时真的动了手…… 沈错想到此处,手下一松,柳容止软绵绵地跌回了床铺上。 “你一心想死?” 柳容止只是静静地瘫倒在床上,像是没有听到沈错的话一般。 沈错只得自顾接道:“你一心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你说得对,我姑姑不愿见你,我又为何要为你脏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