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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用麻绳串着,百串,十串结成贯,摞在柜台上,场面颇为壮观。 沈少主金贵,过往是碰也不肯碰这些铜臭俗物的,身侧四位专职侍女各司其职,有人专门为她掌管钱物。 只如今切从简,她也就能使唤使唤这个小伙计了。 二丫手脚利索,很快给猎户们点好了铜钱。 几人感谢后离开,二丫正要将剩余的铜钱收起,沈错突然问道:“你来店里几日了?” 二丫天天数着日子,立即答道:“二十三日了。” 沈错点点头,“这月钱你想如何结?铜钱还是银子?” 如今朝政稳定,银钱之间的兑换也十分固定,两白银换千铜币,银子易存放,铜币方便交易,大家各有所好。 沈错有此问也是因为经历过几遭。 二丫直盘算着什么时候向沈错提这件事,只她还没做几日,又觉得不大好,直拖到现在。 “沈掌柜,我想求您件事。” 二丫希望把自己每月的工钱分成三份,三钱折成粮食谷物,四钱现银,三钱存放在沈错这里。 二丫说完忐忑地望着沈错。 她知道掌柜最讨厌麻烦,偏偏自己想的这个是最麻烦不过的方式。 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能让弟弟吃饱饭,能应付父亲,还能存下些钱。 沈错皱着眉头,望着她言不发。 招王二丫当伙计,她其实是抱着还人情的想法。当初那件事她不愿提,但想她堂堂天明教少主,恩怨分明,拉拔这可怜的小女孩把,不过是举手之劳。 二丫的表现很出乎她的意料,自从来到店里真给她帮了不少忙,也就根本没有她拉拔对方说。 沈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二丫家的情况却很清楚。 母亲早逝,父亲王铁柱嗜赌成性,继母恶毒,长姐被卖,如今就剩这对姐弟相依为命。 这就是母亲说的苦命之人吧? 二丫身形瘦弱,小脸不足巴掌大,下颌尖削,显得双乌黑的瞳仁尤其大。 这还是她在杂货铺工作,吃饱饭养胖了些的结果,个多月前,她的样子还不如现在。 沈错原以为这样的小女孩,身体与思想上早已麻木,不过是有日过日罢了。 然而,竟不是这样? 看着那张可怜的小脸,看着她眼角殷红的胎记,沈错不禁又想起了当初的场景。 “沈掌柜……” 沈错的思绪被二丫怯生生地打断,掩饰般地移开了目光。 “你……”工钱分成三份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沈错知道。 无论二丫如何挣扎,她的命运都不可能得到更大的改变。 她的父亲目光短浅,绝不会满足于每月的这点钱,就算时不敢发作,时间久也会开始盘算其他念头。 可是,这又和她沈错有什么关系呢? “要是希望如此,这个月开始我就这样发放。存在我这里的钱你要用的时候可以来支取。 如果你父亲问起,我会告诉他你年纪尚小,能力与我预期有差距,月钱减半。” 二丫听,顿时大喜,连连道谢:“谢谢沈掌柜,谢谢沈掌柜。” 沈错看着她开心的小脸,却莫名有些心烦,挥了挥手,自顾回了后院。 天明教盘踞北方多年,朝廷势弱时甚至独霸方,沈错所过生活与皇子公主并无太大差别。 养尊处的正是她。 沈错过惯了这样的生活,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开心。 直到她吃到了干硬苦涩的黑面馍馍,直到有次她看到二丫把那大碗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而后露出的满足笑容。 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比起那种难吃的东西,米饭确实美味许多,但有那么幸福吗? 沈错不明白。 她心追求天下第,也颇为孤傲自负,向来不将他人放在眼,为何如今要费心研究个小女孩呢? 没过几日,二丫从二婶家抱了只花狸回来。小猫刚断奶不久,圆头虎脑,杏眼明亮,额上有个形似倒王字的花纹,霸气又可爱。 它刚离了母亲,面对新环境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趴在二丫怀不肯出来。 沈错养过不少奇珍异兽养,花狸却没见过,时也觉新奇。 “它多大了?” 二丫从这窝花狸出生开始就每日探望,早就相了这只,抱在怀爱不释手。 “有月了……” 店里无事,两人围着这只花狸转,倒也多了几分乐趣。 “它还不如老鼠大呢,能抓到老鼠吗?” 沈错书也不看了,从后院折了支带树叶的树枝逗它。 二丫摸着花狸的头,笑道:“现在估计还不行,不过它已经学过怎么抓小老鼠,性子悍得很,先吓吓老鼠们,等再过两个月它就会抓了。” 沈错摇着树枝,逗得花狸崽摇头晃脑,注意力全在顶头的叶子上。 “它很悍吗?看起来那么蠢。” 沈错不信,抖了抖树枝,小花狸突然伸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巴掌把叶子从枝丫上拍落了。 沈错自恃武功高强,这次却也是全无防备,时呆愣。 二丫全然没有察觉她的惊愕:“沈掌柜,您给它取个名字吧。” 沈错收回心神,暗暗承认了它的凶悍:“那就唤作监兵神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