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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年轻男女携琴来到广场上, 奏响一首闻灯不曾听过的乐曲。 此曲由轻而重, 由慢而快,初时如山泉流水叮咚响,渐渐的,众人弹奏加快, 从指下传出的乐声变得如兵戈相交、烈烈激昂。 身为大祭司的老?者提出一把长剑,踩着乐点起舞,剑起铿锵,剑落昂然,袖袍衣摆飘扬翻飞,如同大朵大朵的花在月光下怒放。 步绛玄向着石殿,向着闻灯走了一步,继而又走出许多步。闻灯反应过来,亦大步朝着步绛玄走过去。 火红的衣角起起跌跌,宵风拂过发梢脸侧。闻灯一步步走过去,走下几行?石阶,走过数十青砖,恍然之间,他觉得这条路似乎走了很久。 然后被步绛玄拉住手,恍然惊醒。 这人的体温依旧偏冷,手指擦过他指缝,将他整只手手扣住。 两只手手心相贴时,闻灯才察觉到自己出了汗,想松手擦一擦,又有几分?不合时宜,唯有别开脸,假装不知道。琴音止歇,大祭司停下舞剑,缓慢行至两人面前。他分?别看了闻灯和步绛玄一眼,就要有下一步动作,步绛玄忽然喊了一声:“闻灯。” 他的音色依旧是清冷的,不过比起平时,要?柔亮一些,乍然一听,难分性别。而他开口时,有幽幽的香气飘出来,木质调,清且冽,甘却冷。 这味道跟步绛玄很搭,闻灯嗅到了,心尖儿跟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有点儿痒。 “嗯?”闻灯心猿意马,偏头看向身侧的人,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带着疑惑的音节。 但步绛玄没有再说什么?。 闻灯看着他,思绪又有些飘远。 现在的步绛玄比闻灯矮了一截,两人又离得近,闻灯看他的时候,需要?稍微低下头。从前都是闻灯仰着脑袋看步绛玄,现在颠倒过来,让闻灯想笑。 他绷了一下脸,才忍住表情。 站在两人对面的老?者耐心等了等,确定两人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才开口道:“两位请上前来。” 步绛玄和闻灯依言照做。 “请将手放上来。”老?者又道,手腕轻转,将手中剑推向二人。 这剑竖在半空,是老者方才舞剑时用到的那把。 剑身已入鞘中,剑鞘月白色,鞘口处嵌着一颗银色的圆形宝石,外围点缀了一圈淡金色的细小晶石,幽光幽淌,象征的应当是满月。 闻灯和步绛玄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将手抬起,手掌交叠覆上那颗宝石。 就在这个刹那,两人手指被宝石上溢出的灵力割破,各有一滴血落下,于乍然之间融成?一滴,渗进剑鞘中。 闻灯直觉这是血契牵绊之类的仪式,眼睛不由瞪了一下,却见对面的老?者弯眼拱手,朝着他们行礼: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礼成。” 闻灯的手僵在半空,幸而步绛玄很快将这手牵住、按下,叫人不至于看出纰漏。 周围迸发出一片欢喜的叫声,年轻男女们又开始抚琴,这一回,是一首极轻快的乐曲。 北苍望羲坐在远处的一棵树上,摇晃着腿,注视石殿前的两人。他原以为,这应当是一场看似和睦、实则尴尬的婚典,却是不曾料到,那红衣和红衣在风里交缠,两人竟般配至极,仿佛生来就该在一起。 等等,生来就该在一起?邪门了,我怎么会这样想?北苍望羲打了个冷颤,不断甩脑袋,要?把这诡异的念头去赶出去。 “这个仪式,是什么??”步绛玄和闻灯站在剑前没动,后者盯紧老?者,冷声发问。 老?者目光从两人面上掠过,又看一眼悬在空中的月白色长剑,轻甩拂尘,微微一笑:“这并非什么?仪式,而是一种象征,象征从这一刻起,二位血脉相融。” 步绛玄神情淡淡,看不出是否信了。 闻灯被步绛玄握住的那只手稍微动了动,用手指轻拍步绛玄手背,以示安抚劝解。步绛玄将这手抓紧了些,又问:“那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礼成之后,自然是宴饮。”老?者回答说道。 但宴饮显然不包括步绛玄这位“新娘”。 盛装打扮的众人来到大殿上,流水般坐入席间,却有一名女子来到步绛玄面前,连连比划手势,请他随自己去别的地方。 “不可多饮。”步绛玄不得不将闻灯的手放开,扫了那些桌宴一眼,沉声叮嘱。 “嗯。”闻灯点头应下。 步绛玄被带去的方向并非闻灯之前待过的寝殿,而是树林的另一面。 地势到了这里陡然拔高,耸成一座山峰。林叶茂密,矮草丛生,但有月光开路,四野妙趣横生。沿山路往上,偶然间回身,恰能看见远处的石殿。那处灯火煌煌,席上觥筹交错,丝竹管弦声肆意泼洒。 山间唯有潺潺水声,走得越高,渐渐的,步绛玄嗅到了夹杂在风里的硫磺味道。 这里还有热泉?步绛玄心中暗道,看见前方的女子转过拐角,冲他比了个请过去的手势。 步绛玄跟过去,见得拐角之后,有三四块怪石、几棵老树,灵力微光流转,这赫然是一个阵法。 女子将步绛玄带入阵法中。 她不过是个寻常人,却懂得如何使用,将灵石分别置于石上某处,再摇响挂在老树上的铃铛,阵法便启动了。 眨眼过后,步绛玄被送到一汪泛着热气的泉水前,往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去,瀑布若垂天之河,硫磺的味道便是由那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