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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偌大神京城中,他是初来乍到、举目不识路,出了门铁定回不来,加之闻清云严格看管,只得忍住心思,囫囵翻了一遍刀谱,吹灯睡下。 翌日一早,闻灯被闻清云催促起床,塞上马车,送往白玉京。 这座天下闻名的学院已结束招生,但距离今届新生正式入学还有几日,院中看不见太多青涩迷茫的面孔。 闻灯还没睡醒,不愿走路,寻思了一阵方向,用瞬移法器来到大明楼前院。 北间余也在院内,坐在屋檐下,举着一根极长的鱼竿,钓院门口清池里的鱼,看见闻灯,淡淡一笑:“徒弟来了。” 闻灯朝他执礼:“师父。” 北间余抬手朝闻灯招了招,示意他过去:“为师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他放下鱼竿,手在虚空里一抓,抓出一根笛。 是根竹笛,笛身光洁,能看出是新做的,入手清凉,材质极佳。 “试试音色如何。”北间余道。 闻灯不跟他客气,道谢之后接过,在他身侧坐下,吹起一首世界名曲——《小星星》,莫扎特版。 笛音清澈空灵,轻快婉转,宛如鷇啼。 远处清林里,鸟雀盘旋飞出,在雨后透亮的天幕轻盈穿行。北间余遥遥看着,待闻灯一曲至尾声,问:“还会别的曲子吗?” 于是闻灯来了第二首莫扎特,快板,曲调变得激越,跌宕起伏。他习惯性将视线落在手指上,没发现群鸟又高飞起。 北间余在地面敲击出节奏,满意点头:“徒弟,你在音律上的造诣不低啊。” 闻灯谦虚拱手:“是师父给的笛子好,是这首曲子好。” 北间余笑看他一眼,轻振衣袖,悠悠拾起鱼竿,道,“昨晚的事情,我已听说。你们的应对之策,我也了解。” 指的自然是步靖华向步绛玄挑战之事。闻灯立刻问:“师父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为师只有一句。” “师父请讲。”闻灯神情正经起来,挺直了背,严肃等待下文。 北间余:“这是徒弟你在神京城中的第一战,打人时,下手切莫轻了。” 不愧是你啊。 闻灯做出一副肃然表情,拱手应下。 之后的两日,闻灯在大明楼二层隔绝灵力的静室内练习《通幽散》,看步绛玄给的《道法初解》,在他的指导下学习刀术入门、锻炼体能,辰时便起床,至亥时歇下,作息变得前所未有的规律和养生。 可练刀和锻体都过于耗费体力,他白日里极困,但凡能寻得打盹儿的空隙,必然会睡过去,仿佛回到高三那一年。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爷青回吧。闻灯在心中腹诽着,有苦无处诉说。 转眼来到第三日。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清晨时分便停了雨,天空中阴云散去,太阳探出脑袋。中午时候,日光如碎金,在长街上静缓流淌,穿行的风都变温柔,不再将花枝压弯腰。 午正。 于闲一身水青色院服,踩着匆忙的步伐踏入大明楼前院,举目四望,寻找闻灯。但见那家伙搬了张摇椅睡在太阳底下,身上盖着件薄披风,并用帽子扣住脑袋。于闲急切道:“闻师妹,那个步靖华午时一到便等在新台门外了,你怎么还在睡此地?” 闻灯的声音从帽子下面传出,听起来瓮声瓮气:“午时七刻也是午时,就算我那时才去,也算不得不守约定,于师兄别急。” “如何能不急!”于闲瞪大眼。 “反正是去……”闻灯拖着调子,话刚起了个头,听见步绛玄清清冷冷的嗓音:“是时候出发了。” 闻灯被这声音冰了下耳朵,拉开帽子,学声音的主人瘫起脸:“新台门又不远。” 步绛玄:“早去早回。” “你就是看不惯我睡觉。”闻灯抱着披风坐起身,低声说道,眼中很有怨念。 “走了。”步绛玄依旧是平直无波的语气,不理会闻灯的神情,抓起他手臂上的衣料,带他离开大明楼前院。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片刻,摇椅旁就剩了个于闲,他恍惚半晌,纵身一跃,开始狂追。 新台门外进行过清场,摊贩们往两侧排开,腾出一片擂台大小的空地。步靖华站在空地中央,明晃晃的日光从他一身华贵锦衣上流淌过去,淌到手中三尺长剑上,泛起惹眼的寒芒。 周围聚了不少好事者,或在树荫下,或在茶棚中,三三两两,谈论对这场比试的期待——多半说的是对凌云榜榜首风采的仰慕。 闻灯仔细听了一耳朵,笑了:“我忽然想到,这其实是打脸标配啊。当所有人都不看好步靖华,甚至觉得他挑战你不过是不自量力时,他一记狠招把你撂翻在地,引得众人刮目相看,从此之后,步师兄你就成了他的一块垫脚石。” 步绛玄不置评价。 “难道我说得不对?”闻灯捅了步绛玄一手肘。 步绛玄瞥了他一眼,带他落到场中。看客之中有人高喊凌云榜榜首出现,场面热闹得近乎沸腾,很快又如扬汤止沸,平息下去。 ——空地上,步靖华剑锋偏转,慢慢扬起下巴,紧紧盯住步绛玄。 步绛玄往后退了一步。 闻灯上前。 这人头上梳的依然是省时省力的马尾,穿了身暗银色的衣衫,裙摆上绣玄色梅花,风拂之下,翩翩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