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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霁探身,替她擦去了泪水,笨拙地安慰她:“都好了。”却没察觉她自己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护士很快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李胜柏,他也在等宋迩醒过来。 裴霁让开了身, 让医生给宋迩做检查,她站在三步开外,可目光却连一秒钟都没离开过宋迩, 哪怕走动的人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都没移开眼,像是视线能够穿透一切实质,到达她想注视的人身上。 宋迩也在看她,也是目不转睛。 她们看着彼此,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陪护房里的夫妇本来就睡得不熟不安稳,一听到这边的响动,马上就过来了。夏清甚至连鞋都没穿好,拖着就来了。 她看到宋迩醒了,高兴地喜极而泣,和宋珏明站在一块儿,眼睛里都是泪。 李胜柏检查过,笑着说:“手术很成功,恢复也没出问题,宋小姐很幸运。” “那就好,那就好。”夏清不住地说。 李胜柏说了些注意事项,走前还提醒了不要太激动,要给病人休息的时间。 宋迩感觉很累,昏沉的困意像温泉水把她围绕起来,她看向父母,想让他们别怕,她没事了,却发不出声。 最后,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裴霁身上,不再离开。 夏清也平静下来了,确定了宋迩没事,又见宋迩那么眷恋地看着裴霁,就扯了一下宋珏明,一起去了陪护房,把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裴霁这才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她把最后一盏灯也关了,只能依靠照入病房里的那一点月光来看彼此。 “你的眼睛不能适应光线,关了灯,对你好。”裴霁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月光,只能看到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人影,宋迩也很满足。 裴霁看了她一会儿,小心地绕过了氧气管,把手贴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又收回,两只手交握着摆在床上,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做,于是宋迩就理解成教授只是想碰碰她。 手术的切口像是醒了过来,痛意从隐约到剧烈。宋迩竭力地忽视,看着裴霁,想和她说话,可她说不下去,刚开口就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眉心的神经都抽痛。 裴霁全心全意地关注她,当然发现了她很疼,立刻飞快地说:“术后二十四小时,切口皮肤还在愈合中,伤口会很疼,尤其你的切口位置在大脑,更加容易牵扯到神经,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动,你要闭起眼睛休息。” 是应该休息,宋迩好累了,伤口剧烈的痛意让她几乎无法维持清醒,可她又舍不得闭上眼睛,舍不得看不到裴霁。 她不肯睡,像只执拗不肯听话的小猫。 裴霁只好慢下语调,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地哄她:“睡觉吧,好不好?” 她也不会说别的,翻来覆去地让宋迩休息。 她固执而又坚持,偏又笨得连哄人的话都学不会多几套,却轻易地让宋迩想要落泪。 宋迩仍是望着裴霁,眼睛里泪光点点。 裴霁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催促,而是保证:“我明天也在。” 听到了她这一句保证,宋迩才合上眼,不到一秒钟就陷入了昏睡。 裴霁也累了,她有超过三十六小时没合眼,三十六小时都是神经紧绷,高度紧张的状态。 宋迩手术成功了,她醒过来看了她,医生也确定后续只需要好好恢复就没问题了。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令人安心。 裴霁的眼皮沉了起来,她走到陪护的床上侧躺下,面朝着宋迩的方向。 宋迩在沉睡,她会越来越好的,能看得见,能继续唱歌,有许多爱她的人,她们还会一起回家。 想到回家,裴霁平静的神色起了波澜,她冷静的眉眼染上了道不尽的温柔,她对宋迩说:“晚安。” 然后合上眼,不再有任何负担,轻松地进入了睡眠 隔日,夏和宋珏明很早就醒了,醒来见两个人都还睡着。夏清想了想,让人去买了一套洗漱用品来,放到病房里,让裴霁醒了好用。 自己和宋珏明一起回了家。 这两天大家神经都紧绷着,一心一意地顾着宋迩,也就没精力分神别的事。现在都好了,回家车上,宋珏明感叹地说:“这位裴教授人真是没的说,对小迩很上心。” 夏清在想事情,而且休息得也不算好,头有点疼,就没搭理他。 宋珏明见她不理人,朝她身边凑了凑,然后自顾自地说:“但有点奇怪啊,裴教授对小迩是不是太上心了,这么长时间,寸步不离地守着,寻常夫妻都未必这样情笃,何况朋友。” 夏清看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同样疑惑的,还有李胜柏。 李胜柏之前和裴霁没打过交道,但一来孙培野和他是同门,他们私底下聊天的时候,难免提及裴霁这位孙培野钟爱的学生,二来,裴霁的名声太大,圈子里没听说过她的,还真没几个。 可这两天看下来,裴教授完全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位像机器人一样理智的免疫学家,倒是很有人间烟火气,从头到尾地守着病人。 他去查房时,裴霁已经起来了,陪护买了早餐来,她吃了几口,宋迩也醒了。宋迩是被疼醒的。 手术切口的剧痛难以忍受,宋迩疼得额角抽搐。 这样的痛意会持续好几天,直到切口上的骨rou慢慢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