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节
苏老大手下不停:“我16岁时,犁地耕种,编筐扛包,什么不会,你再看看他,除了会读书还会什么?” 季秋婉默然,儿子长成这样他们夫妻也有错,丈夫沉默寡言,憨厚老实,每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跟孩子几乎没怎么交谈过。而她,有一大家子要cao劳,忙碌碌的,除了辅导功课,留给两个孩子的时间也有限。 苏老大半天没听到织机的咣当声,抬头瞅了眼妻子佝偻的背:“别想这么多,比着庄里的孩子,谁有他幸福,吃穿用度,家里除了小妹、小黑蛋,数他享受的最多。小妹就不说了,你看小黑蛋才多大,一个月都能挣八块钱了,小小年纪就知道买了礼物给家里老老少少寄一份。” 季秋婉叹了口气,又重新拿起了线梭:“说实话,单论个人,你儿子真有点配不上人家萍萍。”整一个棒槌。 …… 苏老娘翻来翻地有点睡不着。苏老爹披衣起来,下意识地又摸出了旱烟袋。 “别抽了,熏死人。” 苏老爹笑了下:“你都闻大半辈子了,这会儿说熏人了。” 苏老娘跟着坐了起来:“那破窑洞,啥也没有,几个孩子怎么过啊?” “你别再插手了,”苏老爹道,“他那么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也该有个底了。” “你说,他像谁不好,非得学他小姑,把个情情爱爱的看得这么重……” 苏老爹抽了抽嘴角,闺女已经不在了,不好评价,至于孙子吧:“他是没吃过苦,过个三年五载,你再看他,还谈什么情情爱爱不。”真当一个人养活几张嘴容易啊? “那……就真不管了?” “不管。” “行吧。” …… 赵丽丽就是饿狠了,一碗红糖水灌下肚,人就睁开了眼,隔一会儿又喂了半碗粥,人虽还有些虚弱,精气神儿是回来了。 苏均去李家拿了钥匙,回来谢过村长一家和刘大夫,背起赵丽丽,带着赵萍萍和赵芳芳去了庄东头的小窖洞。 常时间不住人,门窗有点破烂,风一吹窗纸呼啦作响,轻轻一推,木门簌簌掉漆,再加上门边半米多高的枯草,说不出的凄凉。 赵萍萍姐妹满眼都是欢喜和对新生活的向往,苏均多少有些不适,比着自家住的那打扫得干净,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大院,这儿真是哪哪都不如。 “没事,”赵萍萍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打开门,挨个看了看两间窑洞,“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门口的草拔了烧火,改明儿我再找村长要点旧报纸,把门窗重新糊一下,这就是家了。”至于以后的生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她就不信,带着meimei挣不出一个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rica120瓶;第一象限50瓶;yan、hsh、廷宝20瓶;别扭人口、雨雨、漠漠10瓶;时遇6瓶;芃芃、刻在米上的愛、23461934、陌不是陌陌、11033403、海水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2、第 202 章 202、第 202 章 不等苏均放下赵丽丽,赵萍萍和芳芳已经折了门口附近的枯草,捆扎成扫帚,打扫了里面的土炕、地面和低矮的房顶。 窑洞打扫干净,两人又折了大量的枯草铺在了炕上。 “苏均,”赵萍萍一指稍大点的那个窑洞,“我和三妹、四妹睡这边,你先把丽丽放到炕上。然后,跟我一起,去下面打点水。” 说着,赵萍打开苏老大拎来的麻袋,从中取了个陶罐出来。 叮嘱了几句芳芳在家守好门,赵萍萍带着苏均顺着土坡下了半山,去庄外四里处的一个泥水井取水。 所谓的泥水井就是几个庄子合挖的一个深坑,从上下往,铲平了一个个土台阶,下到底部才有一洼浑浊的黄泥水。 这水放一夜,澄下厚厚一层黄泥,明早才能倒出上面那层还算清澈的水,洗脸或是煮来饮用。 取水回来,苏均站在山脚踌躇了会儿,抬头对看来的赵萍萍道:“我回家把衣服、被褥、课本,拿过来。”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陶罐送上去,跟你一起。” 苏均想想要带的东西,点了点头。 赵萍萍加快脚步上了山,到了窑洞门口,放下陶罐,进屋跟三妹说了一声,又匆匆跑了下来。 两人到苏家,季秋婉还在咣当咣当地织布呢。 去年婆婆回来,说小妹特别喜欢老三媳妇做的那件揉搓得柔软的土布衫子,老三媳妇染的那个色她相不中,再加上小妹又暂时不缺衣服,遂她就想,还不如等来年春上,山上的几种花儿开了,采回捣碎成泥,加入特制的药水,染了丝线再织。 哪想到今年他们这里会旱成这样,别说开花了,那几种植物连头都没有冒,根部就枯死在了黄泥里。 好在常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一个大娘手里有一包漂亮的颜料,闲聊间知道她急用,低价卖给了她,染出来的丝线比花儿染的颜色还美,倒是意外之喜。 推完最后一梭子,季秋婉长舒了口气,将整匹布从织机上卸下来,展开在煤油灯下看了看:“这布的颜色适合做衬衣、裙子。” 写完作业过来的苏忆,伸手摸了把。 季秋婉抬手给她一巴掌:“乱摸什么,小手脏的。” 苏忆翻着手看了看,无奈道:“娘,这是本色、本色。” 季秋婉没理她,量了量布的长度,默算了一下:“够做一条长袖连衣裙、一件衬衫。” “娘,”苏忆眯眼笑道,“你省省,裁成一大一小两条连衣裙呗。” 季秋婉还能不知道闺女在打什么主意:“瞅瞅你那肤色,趁这料子吗?” 苏忆脸上的笑一点点敛起,被打击得不轻。拿起纸笔,趴在桌上就给小黑蛋写了封同病相怜的信。 “叩叩……” 苏老大放下手里的草鞋,起身开了院门。 “爹,我来拿被褥、衣服……” 苏老大没吭声,直接转身回了屋。 苏均默了默,带着赵萍萍去了他原来住的窑洞。 苏忆推开窗格,就着月光往外瞅了瞅:“娘,哥带着萍萍jiejie回来了。” 苏老大拿起草鞋:“拿他自个儿的东西呢。” 苏忆今年13岁,农家孩子早熟,很多东西她都明白了,闻言觑了眼她娘的脸色,放下笔,悄悄下床,回自个屋,摸出藏在炕洞里的钥匙,打开炕柜,翻出一个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数了数,犹豫了一下,拿着一叠毛票出了屋。 “萍萍姐,”苏忆扭头看了眼父母那屋,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赵萍萍兜里,小声道,“我哥就是个小屁孩,你多看着他点。” 说罢,噔噔跑进了屋。 季秋婉淡淡地飘了她一眼。 苏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在信里写道:小黑蛋,jiejie难啊,不给钱吧,显得我这个meimei特没人情味,给了,又得罪了你妗子。哎,jiejie心里苦啊!想要个漂亮的花裙子,还要被你妗子打击。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像小姑那样善解人意的娘呢?哎,羡慕你,有一个不嫌你丑,还整天伪心夸你的娘。 小黑蛋接到信,看得咬牙,什么叫‘有一个不嫌你丑,还整天伪心志你的娘’,他本来就不丑好不好,他是他们家最靓的崽,娘心里的宝贝蛋。 “念辉,”赵瑾站在宿舍门口,唤道,“打电话,去不去?” 刚刚接到通知,明儿他们就要转移去别处了,至于去哪,除了杨副师长,谁也不知道。 “去去,等等我。”收好信,小黑蛋推开是椅子,拿上钱票跟着跑出了宿舍。 苏梅听到喇叭里传来的电话通知,正在收割完的油菜地里种晚玉米。 “喂,”拿起电话,苏梅心情激动道,“小瑾、念辉,还是念营。” “娘,是我。” “小瑾。” “嗯。”赵瑾咧了咧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妈,明天我们要转移了,去哪,还不知道。” 苏梅抿了抿唇,喉咙有点干涩:“妈……昨天刚给你们寄了海鲜酱……” “我让食堂的大师傅收了,给爷爷。”沉默了会儿,赵瑾低喃道,“妈,我想你,想你做的手擀面,想你蒸的大rou包子,想你……” 第一次见面,接了他去家里,给他换衣,做椅子……过往一幕幕在赵瑾眼前闪过。 “妈,我想你……”抹了把泪,赵瑾将手里的电话塞进林念营手里,狼狈地背过了身,勾着头,脚尖一下一下搓过地上的砖面。 “小婶。”来前,林念营都想好了,他要跟婶婶告状,小黑蛋半夜偷偷地把一瓶rou酱吃完了,赵瑾洁癖症犯了,前天晚上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了,第二天没衣服,抢了他的衣服,害得他被教官骂,衣服不洁。然而,握着话筒,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微不足道了,他听着小婶在电话那头一声接一声的叮嘱,只想时间长点,再长点。 “给我啦,给我啦,你都说好常时间了。”小黑蛋抢过电话,推开有些呆的林念营,嘿嘿笑道,“娘,给你说话,我听我们地理老师说了,我们要全国流蹿着训练……” 赵瑾和林念营霍然回头,盯紧他道:“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前天啊,”小黑蛋不甚在意地冲两人挥了挥手,继续跟苏梅道,“去江南的水乡学游泳,去北方的边境学溜冰,去深山学攀爬,去长河看落日学漂流……” 小黑蛋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与好玩,苏梅却知道没那么简单,这是边走边教,让他们熟悉任何一种生存环境呢。 苏梅抹了下眼角:“注意安全……” “放心吧,就这我素质和生存能力,”小黑蛋咣咣拍了拍胸口,“大家都趴下,也轮不到我。哦,对了,方才收到小忆姐的信,她说大妗子织了块特漂亮的布,要给你做长裙、衬衫,她好喜欢。妗子说她太丑,那布与她肤色不搭,哎,”小黑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娘,我好像又晒黑了,以后,你不会也嫌我丑吧?” 苏梅想到此刻小黑蛋的表情,噗嗤一笑:“在娘心里,小黑蛋是天下最靓的崽,最帅的男生,最有人格魅力的小朋友。”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娘,等我到了下一个地方就跟你打电话,你要想我哦。” “嗯,想你。” 电话一放,小黑蛋“哇”的一声哭道:“我想娘,我想回家呜……” 赵瑾、林念营手足无措地哄了哄,结果越哄,小黑蛋哭得越大声,最后把指导员和杨同光都招来了。 杨同光冲指导员摆了摆手。 指导员带着情绪低落的赵瑾、林念营出了话务室。 杨同光拿了条手帕给小黑蛋:“擦擦,跟我出去,别耽误其他同学打电话。” 小黑蛋脸一僵,觑了眼杨同光,接过帕子捂着脸跟在他身后向外走道:“男子汉大丈夫,我也不想哭啊~” 杨同光回头瞅了眼小家伙的身高,止不住笑道:“要不然我给你放假,让你回家住几个月?” 小黑蛋忙摇了摇头,上一个哭着回家的,已经被部队除名了,“总教官,若是我每门功课都拿第一,年底能回家一趟吗?” 杨同光:“不能。”年底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方边境线,从北方到南方,一来一回光路上花费的时间就得有小半月,在家再待个一周,等他回去,跟其他同学的进度就拉开了。 小黑蛋立马退尔求其次道:“打电话呢,可能吗?” 说着,小黑蛋目光中已带了乞求。 杨同光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不能透露所在地。” “耶!”小黑蛋欢呼一声,跳起来抱了抱杨同光,“谢谢总教官,爱你哟~” 擦脏的手帕往杨同光手里一塞,小黑蛋蹦跳着、欢叫着跑远了。 杨同光看了眼手里沾满鼻涕、眼泪的帕子,气乐了:“这小机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