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唐娇娇垂着头,生无可恋。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会不会就此变成金丝雀,被囚在里头。 贺北城见那低垂着的脑袋上写满了懊恼,颇有兴味道:“当真不记得姓氏?” 装失忆赖上他时,倒是干脆利落,如今知他身份却不想进宫,可惜,来不及了。 而他顺水推舟应了那声夫君,也正是因此。 江湖人散漫惯了,不喜朝堂规矩繁琐,将来也不必担忧她有所留恋,能省不少麻烦。 唐娇娇抬头,恰好看到他唇角未散的笑意。 宫主顿时怔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想,公子如玉世无双,说的就是贺北城。 唐娇娇轻轻一叹,罢了罢了。 凭白得了个这般好看的便宜夫君,进宫便进宫吧。 待他日武功恢复了,亦或是她的未婚夫出现了,她再想办法离开就是。 前提是,那个未曾蒙面的未婚夫需比他好看! 否则她就要悔婚! “不记得了。”唐娇娇否认的很果断。 贺北城收回目光,面色微冷。 小姑娘对他的觊觎之心太甚,不是好事。 “所以,夫君,我姓什么呢。” 唐娇娇无辜的望着贺北城,眼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贺北城垂眸,她姓什么他怎么知道! 不过,小骗子说谎倒是越发顺口了。 “姓苏。” 贺北城看着唐娇娇道。 师傅便是苏姓,她与师傅相识,自然知晓。 小姑娘虽心思百转千回,但他喜欢看她无措受到惊吓的模样,大眼湿漉漉的,像极了那只误闯军营的小鹿。 果然,只见唐娇娇皱眉:“哪个字?” 该不会就那么巧,他给她编造的姓,正好是师娘的姓? 贺北城轻笑,薄唇轻动:“流苏的苏。” 唐娇娇有些凌乱:“……” 竟真的这般巧。 贺北城一愣,随后才隐约明白她的意思,偏过头掩下眼里的笑意,淡淡嗯了声。 沉默了半晌,唐娇娇又道:“苏什么。” 贺北城手指一顿。 忽而,一阵梨香传来,唐娇娇眼睛一亮:“京中还有梨树?” 贺北城:“你喜欢梨花?” 唐娇娇轻轻嗅了嗅,眯起眼点头:“嗯!” 而后又觉不对,连忙找补:“我……应该是喜欢的。” 贺北城对她漏洞百出的谎言毫不在意,只一本正经道:“嗯,因你喜欢梨花,所以你叫苏梨。” 唐娇娇:“……” 原来她叫苏梨。 他这坦坦荡荡的语气,要不是她没失忆,她就信了。 “孤素日,都唤你阿梨,你唤孤……殿下。” 卓烽与小将军不约而同扯了扯唇角,没想到殿下编造起瞎话来,竟这般得心应手。 唐娇娇眨眨眼,苏梨,师娘姓苏她在江湖的名字叫梨娇,所以,这般叫她倒也并无不可。 只是…… “为何你唤我阿梨,我便要唤你殿下。” 贺北城侧目:“孤是太子,你说为何要唤孤殿下。” 唐娇娇皱眉,托着腮若有所思:“可你既然是我的夫君,不应当如此生分才对。” 贺北城轻笑:“你想唤孤什么。” 小骗子装失忆倒装上瘾了。 唐娇娇想了想,按下脱口而出的北城两个字,道:“夫君叫什么。” 贺北城看她一眼,淡淡道:“贺北城。” “那我唤你北城?” 贺北城尾音刚落,唐娇娇便接了话。 贺北城一滞,面色骤冷。 “不行!” 只有她,才能唤他北城。 唐娇娇皱眉,太子殿下真不好伺。 脾气温软的小姑娘面露不耐时,便有几分宫主的肃杀之意:“那我唤你夫君!” 贺北城听出来了她的微怒,也不知是诧异她前后反差,还是不想再在此事上纠缠,淡淡嗯了声。 而离马车最近的几位文臣,与耳力尚佳的武将皆风中凌乱,脚步虚浮。 谁说太子殿下不近女色,这回不仅带回来一个姑娘,还正逼着人家叫他夫君呢。 这手段,他们都甘拜下风。 五刻钟后,大军行至主街,各府贵女聚集之地。 与此同时,对面空出的街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疾驰而来。 两匹照夜玉狮子开路,车身镶玉,坠着琉璃,车门前挂着一方淡黄玉牌,刻有东宫二字。 宋峤看着那辆迎面而来的华贵马车,突然福临心至,原来殿下打的这个主意。 东城门至此处缓缓而行需要五刻钟,而侍卫一路飞檐走壁,再赶着马车疾驰而来,恰好也是五刻。 两厢碰头之地,正好就在各府贵女所处的阁楼主街。 殿下这是要让所有贵女亲眼瞧见,他带回了一位姑娘,且是乘太子的马车回的东宫。 宋峤叹了口气,也不知殿下这是有意给他带回来的姑娘长脸,还是想让京中贵女死心。 他希望是前者,但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第5章 这么多人,我害怕 重兵不入京,这是南庆历朝历代的规矩。 哪怕是凯旋归朝,亦无大军尽数入皇城的先例。 但此次,天子特许收复北周的每一位将士入望天台,受封嘉奖。 望天台乃天家校场,是历朝天子阅兵之地, 可容纳十万大军。 此时,望天台上,早已撑起黄罗盖。 帝后驾临,威严肃穆,诸位皇子公主盛装陪同,毕恭毕敬,仪态庄重。 因今日是国事,按例后宫只有皇后陪同,但赵贵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了皇上特许,一道跟了过来。 天家如今的皇嗣不算少,除了皇后所出的太子殿下贺北城,公主殿下贺北妱外,还有六位皇子,四位公主。 此时陪在天子身侧的,是三公主贺北妱。 素来活泼灵动的公主殿下,今日一反常态的乖巧听话。 惹得天子频频侧目。 “妱儿今日不错。” 皇上最引以为豪的是太子,最疼爱的却是这位嫡公主,见平素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野猫儿,此时规规矩矩坐着一动不动,皇上眼里赞赏与兴味并存。 得了父皇的夸赞,贺北妱挺直背脊,腔调十足道:“妱儿思念皇兄多日,必要以最好的姿态见到皇兄。” 公主的装腔作势惹的皇上开怀大笑,而后假装愠怒:“谁敢说朕的妱儿姿态不好,你皇兄也不行。” 皇后眉眼带笑,一反常态打趣了句:“依臣妾看,只有城儿治得住妱儿。” 皇上短暂讶异后,挑眉哼了声:“梓潼是说朕治不住她?” 皇后轻笑,颔首认罪:“臣妾失言了。” 话虽如此,但神态却清冷端庄,并无半分认错的样子。 皇上难得见皇后如此有兴致,微微朝她倾身:“梓潼便该多笑笑才好。” 皇后低着头不再言语,在皇上看来,却是有娇羞之态。 “梓潼宫中可备了软玉糕,朕已有许久未尝过了。” 皇后颔首,温声道:“臣妾回宫便去准备。” 皇上轻笑,坐直身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