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司母戊鼎
顾婷，晚晚上高中时的同桌。 “我婚礼了的时候你没来参加。”顾婷专心致志的喝着果昔，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晚晚不好意思的笑了，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马上也要离了。”顾婷真的挺口渴的，一下子就把一大杯冰凉的果昔喝没了。 顾婷这个妹子吧，情史略微丰富。 顾婷原来和她们班上一个男生是男女朋友，但是上了大学后就头都不回的分手了。那个男生和晚晚关系也不错，说起这事儿也是挺难过。后来顾婷又和自己大学里的男友分手了，认识了一个有钱的社会人士，刚出校门就结婚了。 她这三任男友，都很有钱。 准确的说，是一个比一个有钱。 晚晚无意评价顾婷顾婷家条件很差，晚晚偶然中知道的，也从未向别人提起过。她也明白这样好看的一个女孩子是不会甘心灰头土脸的在环境里过一辈子的，她都明白。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只是没想到，顾婷再见到她，竟然会很高兴。开始不停的说话，说的兴高采烈，好像很久没有人这么跟她讲过话一样。 “为什么离婚啊？”晚晚问。 其实她也不知该不该问。 不问显得不关心，问了显得八卦。 顾婷果然不开心了。 她把塑料瓶子往垃圾桶里一丢，拿起纸巾擦擦手，然后把纸巾也丢了进去。 “他赌钱啊。” 顾婷的老公背着她赌博，赌的很大。 “可笑我真是个傻子，等债主上门的时候才知道。” 晚晚本来想安慰她两句的，结果顾婷人家自己很想得开，靠不住的男人就和那擦过手的纸巾一样，扔了就好，不用浪费感情。顾婷心疼的只是她那一柜子的爱马仕，从前好不容易一个又一个的买回来的，现在又要一个又一个的卖掉。 下班的时候街边竟然还有栗子卖。晚晚决定奢侈一点，破天荒的买了四十块钱的，捧在手里特别暖。 张爱玲说过，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晚晚连过冬的袍子都没买呢，有的就是纸袋子里这点栗子。 一种自怜自伤涌上心头，晚晚把栗子抱紧了。 不过那炒栗子实在太香了，晚晚一个没忍住，咔嚓咔嚓的吃了好几个。正好顾婷也从地下车库上来了，晚晚给她抓了一大把。 顾婷本来想说送晚晚回去的，结果一想到今晚自己已经有了新目标，要赶紧回去等人家消息，只好不好意思的挥挥手，约了回来请晚晚吃饭。 公交还没有来。晚晚又发现前男友和张阿姨的闺女居然躲在拐角的垃圾箱那儿吵架。怎么开始吵的晚晚是不知道了，但是重点在于，张阿姨的闺女提到去年情人节的时候前男友送她的项链。 去年情人节的时候，晚晚不是跟他还没分手了吗？ 终于顿悟自己是被绿了的晚晚又咔嚓咔嚓的磕了好几个栗子，完全忘了这栗子是要买回家做栗子酱给戎芥当早饭的。 等晚晚终于把公交末班车等来了，这二位还跟底下吵呢。晚晚手一抖，不小心就把栗子壳都洒到车外去了。 吃饱喝足，晚晚斗志昂扬的到了自家楼下的时候，戎芥正穿着军大衣蹲门口呢，见她第一句话就是“五姨太来了！” 晚晚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晚晚和戎芥互相搀扶着，一起颤颤悠悠的上了电梯，等一开门就听见那标准的京剧戏腔。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劝学碑正穿着掐金线的戏服，手拿一把牡丹洒金的扇子，咿咿呀呀的唱着。 而蹲沙发上那庞然大物起身，伸展了一下四条细腿，就这么一个动作，都差点没把那沙发给压成扁片。这把晚晚和戎芥给心疼的呦，这沙发是晚晚单位门口的高档家具店廉价处理的样品货，那皮子是从意大利进口的，买的时候嘴巴子都说干了才划到一万出头。 “五姨太”“岛上下冻雨，我就回来了。” 五姨太，大名司母戊鼎，商后期铸造，乃是天朝第一大鼎，净重83284千克。症状关节炎。原因鼎身太重，站立时间太久，压迫四肢。建议解决方式活动活动就好了。 戎芥只要一想起自己给司母戊鼎写的病例，眼泪就开始哗哗的往下流。他怎么知道司母戊鼎的活动方式是跳广场舞啊？！！ 晚晚把戎芥一脚踹飞了。这不是流眼泪的时候！想办法先保住房子吧！ 话说五姨太第一次来的时候戎芥和晚晚还住在对面的高层里面呢。可谁知道啊，五姨太无意中瞥见了附近老太太跳广场舞的盛况，竟然很是着迷，天天就在家里开始找教学视频。哎，那真是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啊，整个居民区的高层都差点给震塌了。搞得地震局天天上门来勘察，人家工作人员就弄不明白了，怎么地震老跟这一圈震呢？ 后来还是晚晚出面，一通的忽悠，坑五姨太说这个季节夏威夷海鲜丰美，景色宜人，而且当地居民的草裙舞也是相当有特色的。五姨太非常心动。戎芥赶紧给五姨太办了个保外就医，在夏威夷的诸多岛屿里找了一个只有绝对没有外人敢造访的小岛。因为岛上居民都是食人族。然后欢天喜地的把五姨太送过去，并表示跟那儿爱怎么跳就怎么跳，没人敢拦着您。 戎芥含着眼泪跑去查查银行账户里的钱还够不够买个新房子的，而晚晚凄凉的环视四周，这客厅，这厨房，都是她一点点布置起来的，难道又要搬家了吗？ “这是我和当地土著人拍的照片。”“五姨太”竟然还把照片洗出来了。 她指着一个巨大的火山前面的自己和一群黑不溜秋的人，“他们人都超级好的。就是烤鱼的时候总喜欢放黄芥末。我有点受不了那味儿。” 晚晚“啊？” “五姨太”“你不会真以为他们是食人族吧？都是骗人的，好让人不敢去他们的岛上开发旅游项目。他们自己过得可滋润了，在海边用茅草盖个屋子，捡贝壳回来当风铃。而且最重要的是民风淳朴，邻里相互友爱。比大城市里有人情味多了。” 晚晚满怀希望的说“那等冻雨结束您还回去吗？” “五姨太”白了她一眼:“怎么着？嫌老太太碍眼？” 晚晚赶紧孝子贤孙的给人家端了杯小苏打“这哪能啊？请都请不来呢。” “五姨太”把小苏打往身上生铜锈的地方洒了一点，果然又恢复了原来漂亮的赤金色。 “哎，其实那儿不是冻雨，而是火山爆发了。”“五姨太”长长叹了一口气。 晚晚泪珠子都要下来了，也不知是为了不幸的食人族居民还是为了自己的房子。 “这种事儿，天灾人祸，哪里避免的了。好在急救措施得当，我带着他们坐船出来了。”“五姨太”皱了皱眉，“顺带着就漂流到了美国去。” 顺带着……漂流到了美国？晚晚长大了嘴巴。这是多强的生存能力啊？ “五姨太”长叹一口气“我其实今天就是回来看看你们。主要还是要想办法跟戎芥商量一下，怎么把我保外就医弄到美国去。我想在那儿开一送外卖的公司，岛上的居民就都当先外卖员。能不能拿绿卡另说，好歹先混口饭吃。” 晚晚嘴巴又长大了。她忘掉了自己的小算盘，只是钦佩五姨太在这种天灾人祸面前还能这么淡定的精神。 如果晚晚上历史课的时候好好听过，就会知道中国的先人就是这样一步步从蛮荒走到现代的，但是随着人类社会文明的发展，这种骨子里的坚忍不拔和乐观精神已经被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