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霍小吾，相机里的父亲

    那是一栋旧式的别墅，从外观上看像是上世纪流行的西洋楼房，里面的格局却是中式的，从走廊楼梯到家具，这栋上了年纪的房子似乎见证一个时代的交替。从花园里走过去，两边的假山和竹林叫人印象深刻，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边上有泉涌声，但走进观察却只能看见一个小水池里的现代化喷水孔。

    “这又是你的某个亲戚的房子？”歪歪好奇发问着，边上低矮的花丛让她有些炫目，这个季节会开的花不多，但是这个院子还是五彩纷呈的。不过歪歪会这样在意房子的奢华程度，是因为几天前歪歪迷上了照片，经常在人家奶茶店门口的打印机前打印免费的照片，结果有次刚要打印照片的时候，设备就被关了，歪歪一开始很惊讶，但后来她从店主人冷漠的眼神得知，老板内心想法是这人怎么天天图便宜却从不买奶茶，就是那时候歪歪觉得感受到囊中羞涩真的很苦，所以她好羡慕毕洛身上有好多钱啊！

    “嗯。”毕洛没有理会歪歪的“倾慕”，他插着口袋往前走，似乎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领路的菲佣也只是默不作声的带路，这让歪歪更加好奇了，为什么毕洛身边总有些怪怪又很有钱的亲戚。

    “毕先生，请。”菲佣很有礼貌的招手，这一举动彻底把歪歪逗乐了，在她眼里先生是形容老夫子的词，毕洛也不过二十出头，跟这个生硬的称呼很不适宜。但是，她还是跟着毕洛走进这栋中西合璧的大房子，就在他们上楼的那一会儿，壁橱边上的西洋钟忽然连续的响了起来。

    这个西洋钟敲得很慢，等他们上了三楼的时候，钟声还没有停止。这时，毕洛直接走到了一间房间，正打算敲响房门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拦住了。歪歪回过身看到对方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打扮低调却全是上等货，一头娟秀的长发垂直披着肩，歪歪一看到她就特别喜欢这个女孩，因为她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柔弱感，好像那些裹了足的大家闺秀，只能在绣阁中看尽烟雨蒙蒙……不过，对方似乎没有那么惨。

    “小吾，国外的生活怎样？”毕洛率先发问。

    “一般般吧！就是异国他乡的容易想家。”霍小吾靠近了毕洛他们，小声的说，“这时候，我爸兴许睡着了，你们还是先到我房间来吧！”

    “嗯。”毕洛示意歪歪一起走，三人走到了二楼时，霍小吾忽然站住了脚说：“哥，你先去我房间吧！我让人送点东西来。”

    “哦！”毕洛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所以对这里的房间很熟悉，他带着歪歪直接进了小吾的房间，屋子里的熏香让歪歪产生了迷离的眩晕感，她的嗅觉比人类灵敏，这香气让她觉得恶心。

    “你怎么了？”

    “太香了。”

    “小吾平时喜欢熏香，你忍忍吧！”

    “那她平时也不常进这个房间吧！不然，她身上怎么没有味道……”

    “可能是刚回来的缘故，小吾也是今天到家的。”

    “她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了。”

    “是啊！说是觉得伯父怪怪的，好像是病了也好像着魔了，希望我来看看。”说着，毕洛拉开了窗帘和窗户，外头舒适的阳光让房间变得柔和。

    这时，小吾就在我们身后，端着茶和茶点微笑着看着我们，毕洛似乎在因为私自打开窗户而感到不好意思，但小吾笑着说：“没事，这样比刚刚好。”

    毕洛看了一眼正在摆放茶点的小吾，说：“你刚刚去拿茶点了？”

    “是啊！”小吾的声音很柔，当她注意到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歪歪时，还善解人意的说：“这位小姐是……”

    “朋友，叫她歪歪就好了！”

    “行了，别解释。我又不是不看八卦的，你们最近常在一起吧！”说到这里，小吾也开始坏笑，她这个年纪也正是好八卦的年纪。

    “我们还是说说伯父吧！”毕洛似乎已经不打算解释这些，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回来的时候，爸爸就好像认不出我一样，他的眼神是游离的状态，一直在看这房间的家具，好像很陌生又好像很念旧的样子，可是爸爸自从患病之后就一直待在这栋老宅，只有很重要的聚会他才会出门，他不应该用这样的眼神看家具，而且对我……我很久才回一次家，爸爸应该很想我才对。”小吾比想象中还要健谈，她的表情也比想象中的多。

    歪歪隐隐感觉到小吾的外表与内心有些不一样，而毕洛内心的波动也让歪歪感到震惊。窗外的风很舒适，它撩动小吾的长发，让她的笑容显得更加柔和细腻，流通的空气减弱了屋里的香味，歪歪终于可以平静下来，刚刚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

    “我觉得还是要见下你父亲的。”歪歪终于开口说话。

    “等他醒了，我就带你们过去。听帮佣说，爸爸最近睡觉的时间很反常，但是他醒了就会拉下床边的铃铛。”

    “那铃铛……”毕洛回头注意到小吾床边的几个绳子，眼神有过一丝不解……歪歪追问着什么铃铛？

    “这是以前欧洲贵族叫佣人的方式，铃铛在另一个房间，如果主人有需求就直接拉绳子，佣人就会过来了。小时候我和哥哥常玩这个游戏，听说我的曾曾祖父也是因为好玩才设计了这个。”

    “现在的人倒没有那么奢侈，这方法很久没用了吧！”毕洛补充道。

    “是啊！所以我觉得我爸……很奇怪，虽然说他之前因为生病性格有些古怪，但是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古怪？”

    歪歪似乎能听到毕洛在心里说：你也很古怪！

    “我们要不要叫照顾你父亲的菲佣过来说说情况。”歪歪再一次说话了，老实说她真的很想找个理由离开这个房间。

    “那我们去厅吧！”毕洛提了一个很好的主意，但是到了楼下以后大家发现菲佣说的话没有任何价值，因为他们只会说“霍先生，是突然变成这样的。”“霍先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也没有何什么特殊的人来往，我以为霍先生是生病久了，才会这样。”

    歪歪心想小吾的年纪也就十五六岁，霍先生年纪再大也不过五十多岁，没理由病到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和家具，还有这个房子……这时候，古老的西洋钟响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歪歪在心里默默数了次数，刚好是九下，和钟上的时间是一致的，而这会儿一个菲佣忽然瘫软在地，他惊恐指着西洋钟说：“好像……”，毫无疑问这位菲佣成功吓到了其他人。

    “怎么回事？”

    就在大家陷入深深恐慌的时候，霍小吾的父亲穿着睡衣，愤怒地站在楼梯口，他大声指责说：“我拉了很久的铃铛了，为什么没人上来？”

    “爸……”

    这位父亲果真露出陌生的眼神迟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真的很古怪，但是更古怪的是这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鼠笼”式的相机，不过，这相机像是通过一个个碎片粘贴上去的。

    “真的有点古怪……”歪歪凑近了小声说。

    “不古怪，叫你来干嘛？”

    “我发现你的亲戚和你一样……都有些怪怪的……你们家族是不是……有什么……”

    “诅咒，你忘了吗？”毕洛真的生气了，他努力挤出来的苦笑证明了这一点，歪歪感觉到他压抑的呼吸，急忙说道：“不好意思，我玩笑开大了，以后不会再说了……”原来这季节不仅天黑得快，心也容易着凉，歪歪自觉失言了，感到惭愧。也许，她和毕洛之间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要好，所以相处的时候还是要拘谨些的。

    与此同时，小吾的父亲把注意力停留在歪歪身上，刚刚还在躲闪女儿的目光，这时候却痴痴看着歪歪，好像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是……狐狸。”

    歪歪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或许是刚刚到熏香，或许是封印解除以后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狐型……但总之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爸，这样说话太不礼貌了～”

    霍小吾以为她的父亲在骂人，却不知道他爹只是看到了实情，他一步步靠近歪歪，让歪歪背后直冒汗，这招可能就叫反为主吧！就在歪歪正为自己的弱势感到紧张，毕洛忽然挡在了前面说了一句：“伯父，西洋钟是您找人修的吗？”

    “没有，里面被东西卡住了，我拿出来就好了。”

    “被什么卡住了？”

    “不记得了……”

    毕洛记得这个西洋钟是不准的，它经常不按时间乱响，有时候会扰乱别人的睡眠，给人一种时间上的错觉。这钟摆放在厅只是因为它历史悠久，没有拿出修理也是因为历史悠久，因为老东西应该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