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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敏君不知他心中的打算,只一路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看到的风景。 方才外面的大殿全由黑石雕砌而成,而这里面的屋舍却是用汉白玉搭建的,一眼望去,无论是石柱、石门、灯塔还是圆形的穹顶,全都是洁白一片,极具异域风格。 丁敏君从小生长在峨眉,偶尔下山历练也只在中原地区,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建筑,心中自然好奇极了,被杨逍牵着手一路走一路看,待他停下来了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已经到地方了。 看着她的模样,杨逍轻笑着调侃道:以后你就要长住此地了,有的是时间让你看个够。 丁敏君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头,抿了抿唇,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穿过半圆的高大拱门,后面是一处宽敞的院子,院中寒梅开得正盛,隐隐有暗香浮动。 杨逍推开房门,掀起垂坠的帷帐带她走了进去,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外头传来哒哒哒哒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绣着火焰团纹的挂毯被人一把掀开,一个穿着蓝色褂子,玉雪可爱的孩童快步跑了进来,口中叫道:义父!丁姑姑!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衫,容貌俊秀的半大少年,大概比之前的孩子要年长几岁,却称呼那个孩子为小师兄,嘱咐道:小师兄,你跑慢点,小心别摔着了。 这两人自然就是比他们先一步到达光明顶的沈岳和顾惜朝了。 沈岳小孩子心性,又极为亲近丁敏君,因此径直扑到了她的膝头被她一把抱起。而顾惜朝仍有些拘谨,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朝坐在上首的两人躬身行礼道:惜朝见过师父、师母。 好孩子。丁敏君见杨逍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的意思,连忙开口将他叫了起来在身边坐下。被她抱坐在腿上的沈岳听到大师弟的称呼,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奶声奶气地改了口:义母!叫完之后又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人小鬼大地问道:您是不是要与义父成亲啦?想了想,聪明地拿前段日子刚好参加过的那场婚事举例:就像朱伯伯和李姨姨一样? 小机灵鬼还会拿朱富贵和李媚娘来说事了。 被他这么直白地问出口,丁敏君脸上微微红了红,掩饰性地伸出指尖去戳他的脑门,笑着逗他道:就属你最聪明,连这个都知道了? 沈岳故意顺着她的力道被戳地向后一仰一仰,偷眼看向旁边的大师弟,见他已经被义父叫到了跟前考校学问。 杨逍此时考的乃是《诗经》,他原想着顾惜朝真正开始系统地读书学习也不过才几个月,能将诗经通篇诵读已是不错,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已经将全篇都背了下来,无论他随性提问哪一句,他都能反应极快地接上下一句,并且说出注解,可见是下了狠功夫了。 他眸色微深,眼中划过一抹不甚明显的激赏。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可塑之才,毕竟对自己足够狠心的人,只要不走偏,那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所以在收下他的时候,他曾给过他一个选择,即将来是留在光明顶总坛处理教内事务呢,还是进入基层义军成为反元主力,建功立业。 然而这个孩子在考虑了片刻后,却给出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答案。 一身青色衣衫的瘦弱少年跪在地上,掷地有声地对他道:师父,弟子想去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哦?杨逍挑了挑眉,倒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选了。他自然知道不会是什么想要当官出人头地之类的理由,毕竟那可是蒙古人的朝廷,不是他们汉人的,若这孩子当真是这么想的,早在他提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一掌毙了他了。故而他心平气和地道:说说看。 顾惜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说出了自己浅显却一针见血的评价:元人的朝廷中似乎并没有我们明教的势力,以至于我们并不能及时掌握朝廷的动向,弟子想成为这个突破口。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憎恶,却依旧继续说道:而且弟子的那个父亲,在迎娶了前任太师之女后,现在已经高居太傅之位,据我所知,除了一个女儿,他并没有亲生的儿子。 杨逍沉默地看着他。他没有想到,这孩子竟会选择一条最艰难的道路,连将来考取功名后如何利用身生父亲为自己铺路都已经谋划好了。他并不担心他会因为所谓的父子天性倒向元廷那边,只因他了解这个孩子。 聪明的人多执拗,这孩子也不例外,既然选定了一条路,就会一条道走到黑,死也不会回头。 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红芜救了他们母子一命;而在他低进尘埃里的时候,是杨逍伸手将他拉了出来,给了他体面和尊严。 这样的人若给他一个归属,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牢牢地抓住,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明教之于顾惜朝,便是这么一个归属,也许将来最为忠诚的,反而是这个看似心计城府都极深的孩子也说不定。 杨逍心中难得起了些恻隐之心,再怎么聪明早熟,毕竟也还只是个不到八岁的孩子,为何要让自己背上如此沉重的担子?是以给了他反悔的机会:你真的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