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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来得太过突然,又是一番横冲直闯,以至于他已近到跟前了,守在项羽帐前的亲卫们仍未得到半句通报,本能一惊一拦。 待看清这骑将模样后,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为吕布这身惹眼独特的装束、还是为其忽然来到这点而诧异了。 他们愣了片刻后,其中一人率先回神,出声客气问询:“吕将军缘何忽至?” 他们对倍受大王青眼的这位行事看似粗莽直接、实则狠辣而心机深沉的吕将军,自是毫不陌生的。 尤其前几日终公来报燕地战果时,陈述纵使简略,但由那神速据下的燕土也好,飞速溃散的燕军也罢,以及那对战役描摹的只言片语中……都不难想象出这位吕将军身先士卒、孤身斩首敌将,彻底奠定胜局,那万夫莫当之勇的英姿。 但吕将军怎会半夜寻至主帐,似要莽闯? 吕布面若寒冰,沉声道:“军务紧急,布需面见大王。” 一听军务紧急,几人自无疑心,当即令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入内通报刚已歇下的大王。 却说项羽本就心绪烦躁,加上一路行军疲敝,卧了许久,方才浅浅睡去。 此时忽被唤醒,他心情倏然极恶,虽不言语,但那冰冷的重瞳看来时,仍让那心里打鼓的亲兵浑身发冷。 “报告大王,”这前有虎后有豹的,他无别的路子,唯得顶着那道令人芒刺在背的目光,俯身一拜,硬着头皮道:“吕将军忽至,道有急务需禀。” 话音刚落,他竟瞬间感觉到落在自己头上的那道危险目光,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 项羽默然片刻后,消化了这一讯息。 “奉先?” 他难掩意外,缓缓翻身坐起,嗓音沙哑地问道。 因他面容英俊,有那神异重瞳,天生便显得冷峻难近,加上那常人难及的魁梧身形,哪怕仅着寝服简简单单地坐着,仍是威仪十足。 ——即便是近身侍奉他多年的亲兵,也全然未能看出,此时一脸深沉的霸王根本还未彻底清醒。 他由衷地为那道锐利目光的移开而松了口气,赶紧答道:“正是吕将军,正候于帐外,大王可要……” 话未说完,正揉着眉心缓缓醒神的项羽,已果断道:“让奉先进来。” “喏。” 得了打断,反倒令他心弦更松,片刻也不带耽搁地,暗道一句果然如此后,即反身出帐。 吕布已交了方天画戟,落得手无寸铁,索性抱臂而立。 他剑眉紧皱,抿着的唇角微微朝下,眸光冷厉,显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得亲兵放行后,他面色依然冷得似能掉冰碴子般,眉宇间显然对此毫不意外,只随意点头示意后,便掀开帐帘,潇洒入内。 这时的项羽虽仍着雪白寝服,却没了刚起那会难免有的松垮凌乱——尽管他未特意更换便服,却也下意识地理清了皱褶,疲了件薄薄外衣。 帐中仅点灯二盏,灯色柔昏,映在那高大身形上,未挽入发冠的长发披散,却丝毫不显柔和,反而平添几分冷肃。 项羽盯着那毫不晃动的烛光半晌,直到吕布的脚步声近了,无声抬眸,漠然看去:“奉先忽至,有何要事?” 吕布全然不知,从向来惜字如金的项羽口中能得这整整八字的问话,而绝大多数情况下的一个“说”字待遇,已是世上少有。 项羽出声问询,他却既不开口答话,也不躬身行礼,只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项羽所在的主位走去。 项羽疑惑地蹙了蹙眉。 他略带质询的目光落到神色冷然的吕布面上,却不知为何,未开口喝止对方堪称无礼地继续走近,也未扬声召入卫兵,更未碰触立于身后的长剑。 他微眯起眼,借黯淡光照,仔细打量多时未见的吕布。 也正因吕布走近了,令他逐渐看清了对方那身独行特立的花哨装束,饶是再见多识广,眸光也瞬间凝滞。 刚刚浮现的、对吕布忽然态度大改的那点疑惑,登时也被对方这身风流华丽的打扮给震跑了。 尤其是那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神气十足的雉鸡冠,更是一瞬就吸引了项羽的目光。 ……怎那秦宫宝库中赏下的金冠不戴,却戴这不值钱、样式奇特的雉鸡冠? 项羽从未有过如此品味独特的部将,震撼得眸底空茫了一瞬。 下一刻便忍不住重新定睛,再次看去。 他最初所看重的,无疑是吕布孤入秦宫杀子婴,以人头做投名状的那身傲人胆色。 秦宫宴变那日,他亲眼见证了吕布力战百人丝毫不落下风、展现绝群武艺的一幕,不免感到对方肖己,更加惜才。 后因叔父、迁都之事,他也愈发欣赏起对方身具智谋、还极其忠勇的一面。 直至如今,他方惊觉奉先不仅才干出类拔萃,还是位风流倜傥美郎君。 若旁人着同样装束,定然无法驾驭,不似奉先般潇洒从容,丝毫未被鲜艳配色所压,倒以凌人气势压下,显出神俊姿容。 项羽定定地看着步步走近的吕布,眸中震惊散去,渐渐生出几分欣赏来。 ——殊不知此时的吕布,已是面如万年寒冰,胸怀沸腾油锅。 吕布自也不知,这憨王神色冷凝,充满审视地盯着自己看,纯粹是在观察他的这身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