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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之后,压塌一半的草丛冒出两个鬼祟的身影,师挽棠看着沈晏满头的草叶,无声地笑起来:“你好傻。” 他压低声音。沈晏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警告地横了他一眼,低声道:“因为谁?说了让你别往前,堂堂鬼王大人,怎么跟饿狼扑食一样,如此饥渴。” 师挽棠:“切,你不一样,你刚刚肯定伸舌了。” 沈晏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理了理襟口和袖摆,道:“没有。” 师挽棠面不改色地给他泼脏水,“你有,你还使劲地咬我的嘴唇,妄图留下你自己的痕迹。” 沈晏:“……” 他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有我有,我的祖宗,咱能先走吗?这儿可并不安全,万一被巡逻的家丁发现了,咱俩就是幽会的狗男男,要浸猪笼的。” 师挽棠给这个比喻逗乐了,倒也不再闹腾,乖乖趴上沈晏的背,随着他小心翼翼的脚步往后院而去,期间路过小厨房,沈晏还顺手给他摸了只烤鸡。 大约是被香甜的烤鸡味勾起了思绪,师挽棠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起过去来——如沈晏推测的那样,师挽棠家道中落前,确实算得上富贵公子,六岁以后突生变故,全家都亡故于意外,他就这样从天堂掉落到泥里,摸爬滚打混迹市井间,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街头混混,十八岁以后才被灵宥仙尊捡会昆仑宫,成了昆仑宫历任混得最惨的一位小师弟。 沈晏问道:“那你家中为何突生变故,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师挽棠摇了摇头,六岁以前的记忆于他而言都有点模糊不堪了,他尤其印象深刻的是刚流落到乞丐堆的时候,他脑子里永远都是空白的,记不清自己姓甚名谁,记不清过往来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后来年岁渐长,偶尔会有一些零星的印象在脑海中浮现,但都无法串联起来,他自己推测,也许是家中出事时见到了太血腥残忍的画面,致使他的脑海下意识地删除了这段经历,这才导致记忆断层。但究竟事实如何,过去太久已经不好考证,他虽然遗憾,但也并不是停滞不前的人。 说话间,两人来到后厢房,今日大喜,林家上上下下都在前厅和后院忙活着,反倒是厢房寂寥冷清,沈晏走过两条回廊,正要去新房查探查探,忽听旁边假山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师挽棠轻轻一拍他的肩膀,两人立刻心意相通。沈晏身形一闪,藏进了旁边的山洞里。 啜泣声来自源一名女子:“仕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是假的,我才是真正的赵家小姐,才是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怜儿,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与我这般相似的,但她真的是个妖孽,你怎么可以与她成婚……连爹爹也不愿与我多说,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趁着此次大婚,家中疏漏跑出来找你的……” 被称之为‘仕哥哥’的男子声音清朗,语调迟疑:“……怜儿?你说她不是你,只是与你极其相似?那,那这些日子与我同舟游湖,对诗饮酒的人是谁?” “同舟?游湖?”赵家大小姐赵玉怜抬起眼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仕哥哥!我被爹爹关在家中半年有余,那绝不可能是我啊,那都是她骗你们的!她便是想取代我,连我喜欢的人也要抢去,爹爹已经被她鬼迷心窍了!仕哥哥,你信我,你信我啊!” 林思仕缓缓地停顿了一拍,“这样啊……” 沈晏听到那停顿的一拍,心中即刻一跳,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林家的这位大少爷,压根不在意即将与他成婚的那位是真是假,依照这秘境复刻体与原体之相似,故事源头的赵小姐和她那位赝品绝对只会更像,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与她分化了半年以上的赝品说不定会比原体有更多姿多彩的性情,更让人欢喜——这时已经没有真假之分了,因为两者品性血缘如出一辙,又都是生机勃勃的活体,将她们看做一对孪生姐妹也并无不可,亲情稍微淡薄的家族,甚至会干脆在两者间择优而用。 沈小姐那句否认的话,相当于直接把自己推进了地狱,若她仍旧如以前一般聪慧理智,决计不可能看不出林思仕神态变化,可她被家中拘束半年,几乎是半放弃的状态,被抛弃的恐惧长久萦绕心头,她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只将林思仕当救命稻草,一心要回到以前的生活,阻止这错误的一切。 两人又低声私语一阵,无外乎是一直重复“她是假的,我是真的”,“莫怕,此事我定会查清楚”这样的车轱辘对话,林思仕温柔地安慰她一会儿,便以禀告父亲为由,匆匆离开了。 他走之后,赵玉怜在原地饮泣片刻,终于还是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沈晏贴紧山石,从缝隙间看她,见得这赵小姐面如海棠,梨花带雨,只是两颊略有消减,损了一二分颜色,最扎眼的反而是装扮,衣着朴素不说,裙摆上满是泥土,腕间就一个素净的白玉手钏,鬓发用一根银簪挽起,耳侧都有些散了,显然是匆忙急乱从家中跑出来甚至是逃出来的,光看这副姿态,决计无法将她和大户人家的金枝玉叶联系起来。 赵玉怜左右看了看,神色仓皇,似乎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好片刻才脚步吞吞地往后院方向挪了两步,一咬牙,直奔新房而去。 沈晏背着师挽棠,从假山洞中缓缓走出。 两人都没说话,沈晏纯粹是在琢磨这两人是不是主线,是的话如何进行下一步,师挽棠下巴磕在他肩头,十分苦恼地琢磨着这两人对话的前因后果,但奈何缺少对故事线的基础认知,无法作出合适的推演,饶是他直觉顶破天,此时也没办法将桩桩件件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