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他下意识去看。 一种无形的吸引,迫使着他的眼睛必须盯着湖面。 渐渐的,冰白的湖面被暗色浸染,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摇曳晃动。 它无比庞大。 拥有着怪异的色泽。 它在呓语。 重重叠叠,如同翅膀拍打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冰层下亮起了两团硕大无比的红光。 鹿安清盯着猩红看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是它的眼睛。 【滴答——】 清脆的,好似是雨水溅落的动静。 【滴答——】 猩红在冰层下晃动,猛烈地撞击着。 【滴答——】 那条瘸腿该死地跳痛起来。 漂浮在冰层之上的灰白雾气降了下来,如同软乎乎的棉花将鹿安清包裹住。 他觉得不对劲。 他本—— 应该觉得不对劲。 湿冷的雾气好似云朵,在边上挨挨蹭蹭。 不知不觉,耳边的滴答声,已经消失了。就好像是有一双大手,无声无息地捂住了鹿安清的耳朵。 轰隆隆—— 整座高|耸的雪山,在刹那骤然崩裂,千斤重的白雪铺天盖地而来,如同洪流将人卷走,那一刻—— … 鹿安清霍然睁开了眼。 顶上,是熟悉的床帐。 底下,是舒适的被褥。 他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睡在自己家里。 不在雪山。 也不在任何别处。 梦里冷,可梦外热。 呼吸很是guntang。 他克制地压抑住身体的颤抖。 鹿安清侧过身,沉默地蜷|缩起身体,好似这样就能掩饰得了身体奇怪的反应。 可过了许久,湿|腻的物什还是不肯褪|去。鹿安清忍了又忍,只得低低骂了一句,将手伸了进去。 不知到了何时,许是将要天明,阿语起身,刚推开窗,就看到郎君正在后院。 阿语:“郎君,你作甚?” 鹿安清:“洗衣服。” 阿语翻过窗,急急上前。 “我来就好,郎君快去休息。” 鹿安清端着那盆衣服默默又转移了位置,瘦削的背影瞧着还有些闷闷不乐。 阿语不得已,只能去准备早饭。 鹿安清将湿哒哒的衣服晾起来后,盯着缓缓滴落下来的水渍。 最近他梦到那座雪山的次数越来越多。 每次醒来后,总会起些……不太得体的反应,这让鹿安清有些羞恼。 这么些年他在外奔波,甚少会有这样的事。偶尔晨起有几次,他就等着自行消退,也费不了什么事。 可现在,只要他不做点什么,根本就不可能退下去。 十分朝气蓬勃。 鹿安清:“……” 还有那座雪山……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梦到了邑西山,可梦的后半段,却十分怪异。 当初他上了邑西山,拔除了灾祸后,回来的路上因不熟悉雪山环境,险些死在了那里,后来是被村民救回去的。 所遇,所见之事,根本没有梦里这般稀奇古怪。 如此频繁,如此生动,却又与他自己格格不入,总有种好像走错了梦境,进了别人的意识里…… 滴答—— 鹿安清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地面。 鹿安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刚刚洗好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扯下来,面无表情地卷了卷丢回木盆,端着木盆面无表情地进屋了。 阿语得说,很久没看到郎君那么臭臭的脸了! … 德天殿内,明康帝正在处理奏章。鹿安清就搁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 一个上午过去,除了姚英偶尔会在皇帝耳边说些什么,德天殿很是安静。 “呜呜……” 幽幽的哭声从殿外传来。 鹿安清的眉头微动,没有抬头。很快,姚英便悄然出去,又回来,立于桌前。 “官家,是唐贵妃求见。” “不见。”明康帝的语气有些暴躁,“让她回去躺着休息。” 唐贵妃前些日子摔了一跤,怀上的孩子掉了。 她本来就四十来岁,只生下了三皇子,这孩子来得突兀又惊喜。 偏生一次意外后没了,宁皇后那次匆匆离开,就是为了处理此事。 可现在来看,唐贵妃并不满意。 很快,那若有若无的呜呜声消失了,明康帝却是重重摔了笔,显然没了心情。 “鹿安清,这宫中可有灾祸?” 这是明康帝第一次和鹿安清说话。 鹿安清:“臣不曾在官家身上感受到灾祸的气息。” 明康帝:“是吗?” 鹿安清:“官家乃天子,有真龙之气庇护,不论灾祸,还是鬼怪,都不能近身。” “呵呵,既如此,那最近京都,又为何多了数只灾祸!”明康帝将手里的奏折摔倒地上,语气厌恶地说道。 鹿安清敛眉,这的确是事实。 灾祸在天子脚下开始滋生,这并不是好事。本该有真龙之气庇护的京都,是不该如此。 姚英从外面走来,声音低低地说道:“官家,四皇子去了思庸宫,不巧和大公子起了些冲突,现在还闹着呢。” 明康帝:“皇后呢?” “皇后娘娘去迦南寺为皇太后祈福,还未回来。” 明康帝的脸色阴了下来,起身朝外走去。 鹿安清默不作声地跟上,在队伍里,间或地听到几句关于公西子羽的非议。 心声里五花八门的猜测许多,一个赛一个离谱。 将到思庸宫门外时,一把尖锐的嗓音正巧响起: “你不过就是父皇厌弃的一条狗,你真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该跪在爷脚底下卑躬屈膝,还敢这般装腔作势,给小爷打!” 寂静。 “你们怎么回事,都说打啊,都呆着做什么?” 四皇子的声音变得愈发大了起来。 “想必,他们也懂得,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做尊敬长兄,可偏偏是你不懂。” 鹿安清甚至能想象得出,公西子羽说这话时,是什么模样。 想必是眉眼微弯,浅浅笑着,温柔得不可思议。 却也疏远得,如同世俗外人。 思庸宫内,四皇子一脸怒容,霍然抽|出侍从的佩剑,对准了公西子羽。 公西子羽:“你敢吗?” 温温柔柔的声音,好似带着无数的蛊惑和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