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节
拍打伸展着翅膀; 你今天就要远行, 我在荒原送你离开……) 明明是送亲的一首歌,此时在这充斥着死亡、鲜血、暴力的战场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应景。 如血的残阳洒落,刀兵交鸣化成了《燕燕》的音符,这不是普通的燕燕,这是血色的燕燕! 血色的婚礼! 江卫在人群之中,几刀砍倒了一名怪物,发出了一声雷霆般的大喝:“所有大汉铁骑,向北突围,重新集结!” 他的身边,无数的士兵轰然应诺。 也正是此时,女子带领的那一支骑兵,冲入了混战的三方。 女子砍倒了一名怪物士兵,越奔越近,江卫怒喝一声:“来者何人!” 女子充耳不闻,杀入了人群之中,疯狂砍杀。 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江卫弯弓搭箭,对准了女子。 刹那间,一张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箭尖所指之处,那女子浓眉杏眼,双瞳含光,有一股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气。 此时她银牙紧咬,冲锋而来,虽然长途赶路,蒙上了一层尘色,却依然无法掩盖她凝脂般的肌肤,只是两颊略带一缕腮红,像是将熟的蟠桃。 下意识地,江卫“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吐沫。 在看到这女子的刹那,就觉得有什么猛然撞进了自己的心里。 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但半秒钟之后,江卫却已经一箭射出,呼啸着的箭矢直射那女子面门! 这战场之上,容不得半分仁慈! 间不容发之间,女子偏头侧身,箭矢擦过她的面颊,在她的颈侧带出了一道血痕,射伤了她身后的一名部属。 女子目光转过来,看到了江卫,却没有反击,而是猛然一咬牙,叱喝一声:“驾!”再次冲入了旁边的怪物群之中,一边砍杀,一边疯狂大喊起来:“普巴!普巴!” 乱军对面,一名乌桓青年招架开一只弯刀怪物的扑击,听到声音,露出喜色:“莫兰!我在这里!” 两个人顺着声音互相看过去。 却只能看到影影憧憧的怪物,闪烁的刀光,振动的弓弦,飙散的鲜血。 “莫兰,莫兰,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普巴!” 两个人互相喊着,却看不到对方的所在。 那混乱的战场上,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燕燕的歌声在继续。 “瞻望弗及, 泣涕如雨……” (怎么也看不到你 我的眼泪如雨下……) 女子咬紧牙关,拼命砍杀着,但那怪物却太多了。 他们宛若困兽,明知必死,在疯狂的挣扎。 他们用牙齿、用爪牙、用各种武器,疯狂地撕扯着接近他们的所有人,夺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性命。 女子一刀砍死了一只弯刀怪,终于看到了远方那身影,她眼睛一亮,却没想到后面有一只狰狞的怪物,猛然扑上,就要跳到她的背部。 “噗”一声,一把环首刀突如其来,将那怪物一刀砍倒。 江卫手持长刀,杀入了怪物群中,他的身边,大汉铁骑已经集结完毕,化成了一个犀利的箭头,破开了怪物群,护在了女子的身边。 女子看了江卫一眼,江卫点了点头,道:“我送你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长刀挥出,血如长虹。 歌声继续: “燕燕于飞, 颉之颃之。” (两只燕子在天空飞, 忽而飞上忽而下……) 远方,名叫普巴的男子,也在一路杀了过来,两个人终于能够看清对方的脸。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定格了。 满面鲜血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 而远方,那叫做普巴的男子,也咧开嘴,露出了笑容。 漫长的送亲,更漫长的迎亲。 终于见面了。 今日,是迎娶送嫁之日。 血色残阳洒在战场,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红布。 这一刻,天为盖地为床。 突然,普巴的身体一颤,一把骨刺之刃从他的胸口透出,他整个人僵在那里。 突然间,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澎湃的歌声: “之子于归, 远于将之。” (今天你就要远行, 我一路送你到远方……) 女子瞪大眼,疯狂地呐喊着,却没有丝毫的声音。 战场上,厮杀在继续,却也没有了声音。 画面慢了下来,女子疯狂地向前奔去。 普巴也向前走了一步,却已经失去了力量,猛然跪倒在地,慢慢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抓住什么。 但他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瞻望弗及, 伫立以泣……” (直到看也看不见你 只能站在那里拼命哭泣……) 下一秒,所有的声音都回来了。 “嘭”一声,骨刺刀从男子的胸口收回,血压吸住刀的声音,刀抽出,鲜血喷涌的声音,肺部漏气的嘶嘶声…… 一切如此的真实。 那一瞬间的镜头,变成了男子的视角,并没有对伤口进行特写,但这声音,却已经让人的汗毛都竖起来。 男子的视角中,他看到女子狂奔而来,飞扑到他的身边,抱住了他。 女子大声呼喊着他,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女子的脸,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女子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眼前却渐渐黑暗。 突然间,一名怪兽向女子扑去,男子拼命挣扎着,似乎想要保护女子,但却没有一丝的力量。 他握刀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 就在此时,一个伟岸的身影,挡在了女子的面前。 刀光如雪,世界一片雪白…… “燕燕于飞, 下上其音。 之子于归, 远送于南。 瞻望弗及, 实劳我心。” (两只燕子在天空飞 飞上飞下互相应和 我爱的人要归去了 我要送他去南方 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的心啊该放在哪里……) 歌声之中,女子抱着死去的男子,在那沙场之上,在战场中央,在鲜血之中。 她拼命把男子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把男子的胸膛贴在自己胸膛。 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温热那渐渐冷却的脸。 太阳,终究还是慢慢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