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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28节

    十一月,谢映慧终于从京城来信了。

    她终究还是没能下得了决心,立刻动身回乡。不过,比起上一封信来时,她还是有所进步的——她终于把谢映容带回了珍珠桥的谢家大宅。

    本来,谢映容一直都在卞家养病,不方便挪动,谢映慧拿她无可奈何。但是,谢映慧几乎天天都跑去卞家探病,做出meimei病情一旦稍有起色,她就会立刻把人带走的架势,这倒让谢映容骑虎难下了。她也很担心,自己的病情略好转一些,就再也没有拒绝谢映慧的理由了。因此,她的病就一直不见起色。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谢映慧派了香桃和自己屋里的绿绮去照顾病人,将谢映容的丫头蜜蜡强行带回自家侍候大金姨娘。无论是香桃还是绿绮,都很忠心可靠,每日贴身侍候谢映容,盯着大夫开方,亲自跑去可靠的药店抓药,亲手熬煮,亲眼看着谢映容把药喝下肚。整个过程中,基本没有任何让人做手脚的机会,可是谢映容的病就是好不起来。

    谢映慧收到消息,得知老家湖阴闹了水患,她心里一急,脾气就坏起来了,也不耐烦跟卞家人说什么礼数道理,直接称卞家风水不好,不利自家meimei,否则谢映容怎会在与卞家人同行时受伤,又在卞家病倒,还一直不见好转呢?既然药没有问题,那定是卞家有问题了。所以,为了meimei的健康着想,谢映慧决定立刻把她带回家去。

    卞家上下顿时无言以对。

    第410章 绊脚

    卞家人虽然觉得谢映慧是在胡搅蛮缠,也不相信她会真心对庶妹谢映容好,可谢映容在卞家养完伤又养病,这病还跟卞大姑娘脱不开干系,又至今不见起色,若硬要说谢映容留在卞家养病对她的健康更有利,他们也说不出口

    谢映容终究是谢家的女儿,与卞家非亲非故,卞老太太以她的救命之恩为由,将人留在家里养了几个月,就已经是极限了。如今谢映容的父亲嫡母先后来信说要接女儿回家,嫡姐又天天来卞家要求接人,卞家若坚持要把人留下,就真真有拐带良家女儿的嫌疑了。

    卞家虽然没有适龄的男孩子,可卞举人也是正值壮年,万一连累得谢映容被人说跟他关系暧昧,小姑娘名节不保,固然是一辈子都毁了,可卞举人的前程也要陪葬进去,从此在士人圈子里抬不起头来。

    卞举人娘子早就因为宝贝女儿成了谢映容生病的罪魁祸首而心存不满,满肚子疑惑猜忌,如今更是坐不住了。她力劝丈夫为自己的名声前程着想,又去恳求婆婆,不要为了报恩,害得恩人与亲人生隙。最终,卞举人先做出了把谢映容送回家去的决定,卞老太太虽然十分不放心,但还是默默接受了。

    谢映容就这么憔悴虚弱、一脸懵逼地被卞家的婆子送上了自家的马车。

    卞大姑娘哭哭啼啼地拉着她的手说会想她的,等她病好了,自己一定会上门去找她玩耍。

    卞老太太在门里拿着块帕子默默拭泪,吩咐身边的心腹婆子给她送了个小木匣,里头装有一套四件做工精巧但不是很贵重的银首饰,还有十两散碎银锞子,悄声交代她好生保管,做个念想,银锞子也可以用来救急,若是家里人亏待了她,只管给自己送信。

    卞举人娘子很是关切地把谢映容新近在卞家养成的喜好、习惯交代给了来接人的谢映慧,好象十分关心前者的生活一般,还厚赏了香桃与绿绮两个丫头,让她们好生侍候病人。

    谢映慧听得不耐烦,见行李都带齐了,人也没漏下,便跟卞家人告了别,上了自己的马车,带着载有生病庶妹与两个丫头的马车,走上了回自家大宅的路。

    从头到尾,都没有谢映容拒绝离开的余地。卞家人同意送她走,她又有什么理由留下呢?

    谢映容也不知是不是认命了,又或是实在病得太重,这一路都很安静,老老实实地被送回了金萱堂。谢映慧决定让她在金萱堂养病,禁足,只让大金姨娘与香桃去照顾她,至于蜜蜡,早被挑去做粗活了。衣食住行方面有蒋婆子安排,也用不着谢映慧cao太多的心。

    不过,也许是蒋婆子老练眼利,又或许是谢映容回到自己家里就难动手脚了,她病情一直不见痊愈的原因,终于暴露了出来。

    原来她每次喝完药后,都会趁着跟前无人,又或是借口出恭的机会,强行逼自己把药吐出来。这般强行催吐,本就伤身,更何况她本就病着,又没按医嘱服药,病情自然不可能有起色的。她这样折腾自己,没把小命折腾掉,已经是年轻力健的功劳了。

    谢映慧发现真相后,气得简直要笑了。她真没想到,谢映容为了留在卞家,竟然能连自己的小命都豁得出去。可谢映容牺牲了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程笃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已经减少了前来卞家看望外祖母与舅舅舅母的次数,而且就算他来了,也不会到后宅来见女客,最多在前院陪外家亲人们吃一顿饭,就离开了。谢映容自打生病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程笃。谢映慧打听到这个消息后,真不知该不该同情这个庶妹了。

    而且,程笃祖父亲自为他说亲的消息,就连永宁长公主府都听说了。被宁国侯纳入长孙媳候选名单的闺秀里头,根本没有谢映容的名字!

    谢映慧倒是榜上有名,不过不等惊动谢家或曹家,就已经被宁国侯否决掉了。这是马玉蓉悄悄告诉她的小道消息,顺便还数落了几句宁国侯不厚道,势利眼。

    谢映慧根本不在乎这种程度的势利眼,她自打家里出事,外家出事,受过的白眼还少么?她只是觉得很好笑,不知道谢映容折腾那么多,到底是在图什么。

    若指望卞家能在宁国侯面前替她说项,那是做梦。就算从前卞老太太还有为她说好话的可能,如今也没了指望——她这副病歪歪的身子,天知道是否能长寿,是否能给程家传宗接代?别说程笃了,就是京中家世稍好一些的官宦子弟——哪怕是旁支或庶子——如今都不可能看上谢映容了。他们家里的女性长辈只需要稍一打听,就会知道谢家三姑娘是个病秧子,得个小小的风寒,都能病上一两个月不见起色,谁还敢上门求娶?!

    谢映慧在谢映容面前,细细为她说明外头最新的消息,以及种种关于她的议论,谢映容听得面色惨白,从此再也不敢不吃药了。

    谢映容又请了位靠谱的大夫来,给谢映容重新开方、抓药。这回,谢映容老老实实服了汤药,身边人给她吃什么饭菜,她就吃什么饭菜,生母大金姨娘给她上炭盆、厚棉被、大棉袄,她虽然觉得不大舒服,也乖乖听从生母摆布,只求病情尽快好起来,不再被人当成是病秧子。

    然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世事哪能轻易如谢映容的意?

    她这病耽误得久了,身体又被折腾得太惨,伤了元气,还需得休养上一年半载的,才能恢复原状呢。

    谢映慧问过大夫,meimei是否能远行,大夫明确告诉她不行。如果她恢复得好,明春天气回暖后,兴许还能试一试,现在是真的不能出远门。若要强行带她上路,那就是逼她去死了。

    谢映慧无可奈何,虽然明白家人催自己回乡之心十分迫切,自己也不愿意留在京城听人闲话,但她身为长姐,不可能把病弱的meimei丢在京城不管,自个儿回老家与亲人团圆。她虽是个任性的大小姐,但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她在信中郑重向文氏与兄弟姐妹们道歉,表示自己明年开春后,一定会尽快赶回京城来,但现在是真的无法成行。同时,她也劝他们安心,她会以照顾生病meimei的理由,减少交际,只与马玉蓉、卢飞云两位好友来往,那就不会有多少机会听别人的闲话了。

    谢显之读信读到这里,也只能长叹一声,默然无语。谢慕林与兄弟姐妹们对视一眼,都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把谢映容带回谢家,一切问题都能解决掉,谢映慧也可以回湖阴来了。万万没想到,就算谢映容回去了,谢映慧也没法离开,继续被前者绊住了脚。

    世事变幻无常,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第411章 凉薄

    文氏叹息几声,安慰几个孩子道:“罢了,如今业已入了初冬,天气寒冷,运河也不知能不能顺利通行,与其让慧姐儿与容姐儿勉强上路,冒着生病的风险,受那颠簸之苦,还不如让她们安安心心在京城大宅里住着,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再启程,也来得及。你们就别多想了,还不如多给京里去几封信,宽慰慧姐儿,再送些湖阴老家的土产回去,叫她们姐妹在京中过个丰盛的年呢。就算她们离了家人,也依旧什么都不会缺的。”

    文氏并不知道曹氏与方闻山的最新消息,而在大水发生后,也早就作好了谢映慧与谢映容今年之内可能没法到老家的心理准备,所以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她连给京中要送什么样的年礼,都拟好清单了,心情还算轻松。

    然而谢显之、谢谨之、谢慕林与谢徽之这几个知情的孩子,想法就是另一回事了。谢映芬与谢涵之吱吱喳喳地跟文氏说也要给大姐送信问好的时候,他们四个就在一旁沉默不语。

    半晌,谢徽之才干巴巴地冒出一句话:“谢映容把自己搞成这副惨相,真不知道她是在图什么。”

    文氏听得这一句,苦笑着向他望过来:“如今既然已经不能成事了,想必她也可以收收心,安心把病养好了。将来她的婚事,我会好生与老爷商议的,你们给她写信时,也宽宽她的心吧。她才多大年纪?愁这些做什么?”

    谢慕林心想,只怕谢映容上辈子的婚事就不是很顺,后来又死于非命,所以这辈子一重生就开始算计了。可惜人的智商并不会因为多活一辈子就有所提高,所以谢映容连出蠢招,把自己作成了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

    程笃兴许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但看他那模样,也不象是会爱上谢映容的。谢映容上辈子跟他肯定不是夫妻吧?倒有可能是暗恋对象。如此一来,这辈子他们成不了一对,也不是坏事。谢映容有上辈子的记忆,只要心头不要太高,挑个中规中矩的对象,谋个一生平顺,还是没问题的。但愿她这回吃过亏后,能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犯蠢了。

    也许是因为谢映容已经回了家,目前只能老老实实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养病,所以文氏也好,谢显之等兄弟姐妹们也罢,都不再多讨论她的事了。大家更关心的是谢映慧在京中的情形。

    谢映慧接回了庶妹,也算是了却了心头一件大事了,然而她还不能彻底放松下来。

    她决定要留在京城过冬,也不仅仅是因为被谢映容绊住了脚。承恩侯府那边陆陆续续传出承恩公夫人病情加重、数次昏迷不醒的传闻,谢映慧也在为外祖母的身体担心。

    她亲自去过承恩侯府,请求探视外祖母了。大概是因为宫里的曹皇后与其他姻亲故旧都相继接到消息,纷纷前来探病,所以承恩侯夫人也没有再阻拦谢映慧进门,后者终于见到了久别多时的外祖母。

    她见到承恩公夫人那天,对方是清醒着的,但人十分憔悴,也没什么精神,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曹皇后先后派过四五个太医来为继母诊脉,所有太医的表情都不是很好。曹家几房人私底下议论,说承恩公夫人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她是已故承恩公的继室夫人,若她去世了,几个继子继女与孙辈全都要为她服孝。她亲生的儿子平南伯已经没了,儿媳平南伯夫人带着几个孩子本就在孝期中,这件事对他们影响不大。可眼下正忙于在朝中与林家针锋相对的承恩侯、曹二爷等人,就不得不暂时脱离朝堂,在未来三年时间内远离权柄,无法再给皇后与东宫太子提供任何帮助,甚至有可能因为全家人身上都有服,不吉,所以不能获得允许,进宫晋见皇后和太子。

    这才是最要命的!

    三年孝期,折合二十七个月,这么长的时候,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别看眼下太子妃人选已定,但曹家要守孝,就不得不缺席东宫太子的大婚典礼。至于太子大婚之后,是否要入朝听政、参政?曹家人根本没办法帮着说话。要指望手下的党羽们,也得看皇帝是否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由不得曹家人不担忧,皇帝如今摆明了要偏心林昭仪和二皇子了,否则林家买通的水匪被人赃尽获,押送进京,皇帝又怎会迟迟不肯定林家人的罪,认为没有证据就证明不了什么呢?曹家人如今都觉得,皇帝是存心要换太子了,只是曹家根基比较厚,皇后与太子又无过错,朝臣们担心会动摇国本,不赞成易储,所以皇帝才没有把话说出口罢了。一旦皇帝找到了废太子的理由,曹家就真的要凉了!

    在这种要紧关头,承恩公夫人居然要死?这不是存心要害了全家人么?!难不成她亲生儿子死了,她就看不得原配留下的儿女风光?!

    曹皇后与承恩侯都清楚平南伯是怎么死的,心中认定了继母这是要存心报复他们,以报杀子之仇。为了不让承恩公夫人把所有人害死,他们开始寻找人质。

    谢映慧去探了一回病,承恩公夫人对她只是淡淡的,并不亲近。承恩侯夫人想起平南伯府就是因为陷害谢家不成,才被反噬的,便猜想承恩公夫人怨恨谢家,迁怒有谢家血脉的谢映慧,就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另传了平南伯世子曹文衡与其胞妹曹文凤过来侍疾。除此之外,承恩侯也写了亲笔信,派了两个心腹,快马赶往陕西都司,要把曹淑卿带回来,用的理由就是给老娘送终。他甚至还在信里利诱,表示若meimei能把继母侍候得病情好转的话,就亲自为她与方闻山完婚。

    曹淑卿是承恩公夫人的亲生女儿,曹文衡与曹文凤则是她的嫡亲孙子孙女。如果承恩公夫人真打算利用自己的死,算计曹皇后与承恩侯、曹二爷等人的话,不等曹家完蛋,她的亲骨rou就要先送命了!

    谢映慧在承恩侯府不受重视,但她手下的丫头想要偷听旁人说什么话,也同样没人留意,因此,她很快就弄清楚了曹家人的打算。

    她只觉得心寒无比。

    可她没能再凑到外祖母病床前,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平南伯府,想与舅母平南伯夫人程氏讨论应对之策。

    结果她心里更绝望了,因为她听到舅母程氏在跟表兄曹文衡与表妹曹文凤幸灾乐祸,说大房、二房这回要抓瞎了,三房要守孝,他们也别想逃,要倒霉就一块儿倒霉吧,都是曹家血脉,谁还比谁更高贵不成?至于要叫她儿子女儿去侍疾?却是休想!大房既然强要留老太婆在他们府里,那就叫大房的孩子孝顺她去吧,别想拉他们三房下水!

    谢映慧终于认识到,曹家从根子上就已经坏了,凉薄,无情,无可救药。她若对这个外家还有半分幻想,那才是愚蠢无比!

    第412章 信中信

    谢显之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信,拿袖角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意。

    虽然早知道外祖母病得不轻,但知道她这回真的要不行了,他心里还是难过的。哪怕外祖母曾经对他们兄妹冷漠无情,他也还记得过去那些深受宠爱的时光。那时候,他与大meimei谢映慧是真的很幸福,哪怕这份幸福是虚假的,由曹家人的谎言堆积而成。

    谢谨之低声安慰他:“大哥别太难过了。京中名医无数,承恩侯府又位高权重,宫中还有皇后在,什么样的大夫请不来呢?曹家人不会愿意看到承恩公夫人病重下去的,定会竭尽全力为她老人家医治。”

    谢显之苦笑了下:“这点我倒不怀疑。为了宫中的皇后与太子,为了曹家人自己的利益,他们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外祖母多活几年的。可人力有穷尽之时,外祖母病了这么久,又遭子丧女离之痛,恐怕撑不了多久。只是关心她的亲人,心里难免会伤心罢了。”

    谢慕林拿过信纸看了几眼:“曹家人怀疑她在故意求死,好报复害死她亲生儿子的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显之摇头:“不可能的,外祖母还有亲生女儿在,又有孙儿孙女,不会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法子去报复。她总要顾及其他亲骨rou的前程与安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皇后与太子,没有曹家,她的亲骨rou就别想继续过好日子。”他顿了一顿,“如果她老人家的血脉只剩下我与大meimei,她可能会有那种念头,但如今……不会。”

    谢慕林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承恩侯夫妻和曹皇后可能是枉作了小人,误会了承恩公夫人这场病的原因了。如果承恩公夫人真是故意为之,还有可以回转的余地。但如果她是真的病得重了,那无论有没有人质,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谢徽之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谢谨之也马上反应过来:“大meimei必须离曹家人远些才好,否则天知道承恩侯夫妇会不会把她也当成人质对待了?!”

    谢显之这才醒过神来,顿时慌了:“这……这……这如何是好?!”三妹病重,大妹不能离京,又放不下外祖母,方才滞留京中。真等到明年开春后天气回暖,谢映容病愈,谢映慧方才回老家的话,只怕就来不及了!

    承恩公夫人那时候很可能已经撑不下去了。而平南伯府明摆着薄情不孝,不肯放曹文衡与曹文凤过府侍疾,曹淑卿远在陕西,不一定能回来。万一承恩侯府实在找不到别人,将就着拿谢映慧做了人质,她岂不是很危险?!曹皇后与承恩侯连亲兄弟都能下毒手,又岂会怜惜一个姓谢的外甥女儿?

    谢显之急得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转圈。

    文氏听得心惊胆战,咬牙说:“还是派人去把两个孩子都接回来吧!能走运河就走运河,不能走运河……走陆路也行!如今天气还算晴朗,叫她们坐马车,走得慢些,多花点时间也无妨的。最好再雇一位大夫随行,就算路上有什么不好,也随时有人医治。等她们到家了,我立刻去请杜老爷子来给容姐儿看诊!”

    他们就只能做那么多了,如果谢映容真的撑不下来,那也是她的命……

    文氏动了动嘴皮子,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她再心软,也分得清事情轻重。与不听话、爱自作主张又自作孽的谢映容相比,眼下还是越发懂事稳重的谢映慧更重要些。如果谢璞在北平知道实情后,怪罪下来,就由她来承担这个责任好了。

    谢显之又惊又喜,他隐隐察觉到了,文氏做出这个决定,冒了什么样的风险。但她是在为谢映慧的安危着想,他心里怎能不感激?

    谢显之立刻朝着文氏,大礼拜了下去。文氏忙将他搀住:“自家人就不必讲究这些俗礼了。若真要在冬天把人接回来,该派什么人去,带些什么东西,沿路在何处打尖儿,该如何打点,要准备的事情还多着呢!当日老太太南下,一路上受了无数的苦,到家后也大病了一场,几乎把性命都折腾进去。如今容姐儿病得不轻,慧姐儿也生得娇弱,路上再颠簸些,就要受大罪了,必须得谨慎些才行!”

    谢显之郑重点头:“母亲放心,我们兄弟必定会安排妥当的!”

    文氏叹了口气:“回头我找珍珠与何mama打听一下,南下回乡的陆路,她们走过一遭,想必更清楚沿途的情形。当日老太太是赶路赶得急了,如今若是能避开那些遭罪的路段,自然是避开些的好。”

    她与谢显之约定了什么时候碰头,再议详情,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谢慕林与谢谨之对望了一眼,面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坦白说,谢映容病得是轻是重,他们都不是很关心,就算原本曾经有过些手足情谊,这大半年下来,也早被她折腾得不剩什么了。可谢映容如果真的因为赶路太辛苦,病情加重而死,文氏就要在谢璞面前担干系了。为了避免文氏受到猜忌和非议,他们兄妹恐怕很有必要事先做点准备工作才行。

    最起码,先在族里放出谢映容病重的风声。一旦她在路上有个好歹,族人也会觉得是她不走运,而不会觉得这跟文氏有什么关系。若是时间允许,他们还得往北平写封信,提一提谢映容病重的原因,在谢璞那里先打个预防针。

    谢慕林心里盘算清楚,又扫视了手中的信纸几眼。

    谢映慧的家书写到平南伯府一行,已经将近尾声了。这同样是一封前后用了几天时间写成的信,笔迹、墨汁浓淡,都发生过三四次变化。得知平南伯府那几个孤儿寡母的凉薄之后,谢映慧都没心情留下来跟他们多说什么了,只命丫头传话,提了一句当心承恩侯府,便调头走人。

    过后平南伯府并没有派人来谢家大宅找她,也不知是不是领会了她当日传话的意思。谢映慧无心理会他家的动向,只是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去给外祖母侍疾?

    虽然承恩侯府行事不孝不悌不慈,可外祖母依然是外祖母呀!

    然而,承恩侯府派了承恩公夫人的贴身侍婢来见谢映慧,表示承恩公夫人不想让外孙女到跟前侍疾,叫她不必再去求舅舅舅母们了。过后她再想要去探视,三次里也最多能有一次机会可以见到承恩公夫人,还是远远地在房间门口看上一眼,不能到跟前,也不能与对方单独说话。

    不过,平南伯夫人把庶女曹文燕给派了过来,她也是承恩公夫人的亲孙女儿。至于嫡出的那对兄妹,并不见人影,据说是到庙里给祖母祈福去了,不能离开,离了就不灵验了。

    谢映慧如今只能在家里设了个小小的佛堂,默默为外祖母祈福。

    谢慕林把信读完,所有人都听得唏嘘不已。谢显之的心情更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