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去图书馆是托辞，逃离才是本质。

    炎热的夏天在大街上闲逛可不是好的选择，易初霁提前往补习班走去，班上总有同学会早早到教室刷题，多她一  个不会引起注意，去图书馆必须保持安静，她此刻最怕安静，安静会让她想得太多。

    等易初霁到补习班的时候发现教室里人来得已经差不多了，她感到不解的同时想起今天是最后一次课，估计有些人是打算刷完题直接问老师吧。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也加入了这些人的刷题行列。

    临下课的时候填了份志愿调查，暑假的最后一次补习班结束了，意味着易初霁马上就要升到初三。

    同桌的男生朝准备离开的她问道：“你也是打算考南外吗？”

    “祝你成功。”易初霁猜他是看到自己写的志愿调查了，不可置否。

    同桌的男生很诧异在补习班里独来独往的她会鼓励自己，赶紧回道：“好……好的，希望我们能在南外见面。”

    易初霁哑然，她的基础太薄弱而梦想的学校太过远大，一年来得及吗？

    “嗯，希望吧。”她礼貌性地含糊两句，终归没必要和名字都不知道的同学多说心里话。

    易初霁不想回家，她不懂是没办法面对易清和还是没办法原谅早上摔门而出的自己。

    ——哥哥一定因为我没吃完早餐生气了。

    她难受地想。

    ——但是谁让他说那些话呢……说一些不像哥哥的话。

    她又埋怨。

    ——好讨厌自己。

    易初霁抑制不住地眼睛一酸，泪水就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好加快步子，让自己尽快消失在陌生人的眼中。

    来到熟悉的公园，是她小时候经常和易清和玩耍的地方。

    第一次放风筝，他们两人一起做的风筝，她还记得是用宣纸，她非要亲自写名字，结果没用好毛笔，晕了一大团墨在雪白的宣纸上，一阵手忙脚乱后，易清和反倒安慰起闯祸的她。

    还有易清和读绘本给她听，故事才念到三分之一，她就躺在他的腿上做起了美梦，不仅把他的腿压麻了，甚至流下一些在梦中贪吃的痕迹。

    还有，还有……

    易初霁坐在花坛的长椅上，任太阳西下，热闹的人散去，月光洒在自己身上，她沉浸在过往的记忆里。

    “这孩子怎么回事，晚饭不回来吃也不打个电话。”易文秀看看挂钟又看看满桌子的菜，着急起来。

    “妈，别着急，我知道初初在哪里，”易清和已经进房间拿好了外套，他安抚下易文秀便打开了大门“我去找她。”

    出了门的易清和脚步越来越快，尽管他知道他的目的地。

    跑到熟悉的公园前，易清和停下来平缓自己的呼吸，他笃定易初霁在这里，他和她在公园里有过太多小时候愉快的记忆。

    沿着草坪中间的石板路走去，绕过立着雕塑的小广场，易初霁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上，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息屏的手机。

    易清和站在她的面前，身体遮住了月光投下阴影。

    “哥哥。”

    没等他开口，易初霁下意识地出声。

    她那总能准确无误找到自己的哥哥，她那和自己有着相像地方却又不尽相似的哥哥。

    她抬起头，皱了皱脸，最终露出了个明媚的笑。

    易清和一晃，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易初霁，此刻他却觉得苦涩。

    他默默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再把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易初霁把手搭在上面站了起来，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往回家的路上走。

    月色朦胧，夏风吹拂过易清和，清冽的香气混合着公园里的栀子花香围绕着易初霁。

    “哥哥，还记得以前吗？也是夜晚，你出来找我。”

    “嗯。”

    “mama骂我，说我不关心你，你发烧了我还让你吃冰淇淋。我好委屈，所以大半夜跑了出去。”易初霁回想起当初幼稚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声。

    “我发现你不见了，偷偷跑出来找你。”

    易清和同样陷入了回忆中，他拖着刚退烧的身体一下子就在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易初霁，小小的她，粘着自己的她，脆弱的她，脸上还挂着泪痕。

    “后来回去我们都被骂了，你护着我说，你退烧是因为吃了我买的冰淇淋，”易初霁轻轻点头，她用被握住的手捏了捏对方，“所以……”

    “所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话音刚落，易清和的脚步停住了，接着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在易初霁以为要得到肯定回答的瞬间，他又恢复了步伐。

    沉默。

    易清和给不出易初霁期待的答案，即使他违心地回应她的希望，他一定做不到她想回到的过去。

    他只能保持沉默。

    半晌，他听到易初霁迷茫地问：“是我的错吗？”

    “不是。”易清和立马否定，他停下来，转过身，双手扶住易初霁的肩，半蹲着身子与她平视。

    他明澈的双眼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是你的错，一直都不是。”

    易初霁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他发觉他已经读不懂她的眼神。

    许久，易初霁微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她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音节。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