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 第73节
他忽然语塞,神色大变,露出点罕见的震骇。 方彧不明所以:“怎么了?” 谢相易瞪圆了眼,居然忘记了装模作样地讲礼貌—— “你瞎啊!那不是……裴提督吗?!” 方彧:“?!” 她眯起眼。裴行野穿得像个大学生,又戴了眼镜,刚刚混在人群中,她居然根本没认出来。 安达披上衣服,裴行野替他拿过公文包,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 见二人走远,方彧和谢相易才敢对视一眼。 方彧大为震撼:“裴提督有什么把柄在安达手里吗?” 谢相易麻木地摇摇头:“……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像个酒店的大堂经理或者管家一样?” 谢相易似乎也很震惊,低声自语:“安达吗?难道是这样……不,也不一定……裴提督一贯是那样的……不过,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明白了……” 方彧:“如果是哪样?你明白什么了?” 谢相易猛地闭上嘴:“不行,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我得找到证据再说。” 方彧:“……” ** 方彧和谢相易在校门口分手。 她拖着步子回到家里,四下冷冷清清的。没有那顶惹眼的金色头发转来转去,没有人阴阳怪气地和她讲话、说不上三句就要炸毛。当然,也没有从天而降的晚饭—— 一股古怪的、或许近似“后悔”的感情扑面而来。 方彧倒在沙发上。 克里斯托弗温声说:“您需要厨房指导吗?” 方彧没言语。 过了半日,她站起身,疲惫道:“不吃了,都累死啦。晚安,克里斯托弗。” 说完,方彧砰地关上了门。 克里斯托弗:“……” 判断力失常,克里斯托弗暗暗想。关门是挡不住一个人工智能的啊。 方彧四仰八叉倒在床上,闭着眼,用力把枕头按在脑袋上。 克里斯托弗:“……其实,您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我说的。” 方彧仍闭着眼,不吭声。 克里斯托弗温和地笑了:“因为克里斯托弗并非独立的个体,它只是您的另一个灵魂而已。您可以把它当作整顿思绪的日记本来使用。” 方彧猛地睁开眼:“克里斯托弗,知道么?有时候你真是栩栩如生。” 克里斯托弗笑道: “我察觉到了。您似乎有点儿把它当成您同种的智人们一样看待——所以您才对它也吞吞吐吐起来。这并非产品创造者的初衷,克里斯托弗会尽量改正。” “……”她显得有些困惑而苦恼。 克里斯托弗得意地识别出,这种苦恼并不是为了兰斯而产生的。 半晌,方彧突然坐起来,一口气说: “我担心他。世界在趋向混乱,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在可预见的未来,联邦白白养了近百年的军队,可能都要狠狠地流血了——他这个年纪去从军,那不是二叠纪晚期的三叶虫、小行星撞地球前的霸王龙、末日之战前地球的晚期智人吗?” 人类都会习惯于把自己的弟弟比作这些……早就灭绝的物种吗? 克里斯托弗略感困惑。 如果是它,它大概会觉得这么讲不大吉利。 ……有时候,它真的很难辨别谁是他们之间谁是人类、谁是人工智能。 她说得对。不是自己太过“栩栩如生”了,就是她太不“活灵活现”了。 克里斯托弗温声说:“您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总有办法把他留下的。只是您大概不会这样做吧。” 方彧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和平常一样,像一只狡黠而虚张声势的猫: “为什么不?你说得对,我早该打断他的腿!” 克里斯托弗笑了:“家庭暴力是不可取的。只是鉴于多年来您连骂都没骂过他一句,我以为,在处理和兰斯有关的问题上,您向来只能精神胜利——当然,这不能苛求您,您的社交一直有困难。” 方彧本能地狡辩道:“谁说的?我分明待人友善……” “——您待人向来很尊重、很客气。” 克里斯托弗罕见地打断她。 方彧不由一愣。 克里斯托弗肃然说:“您待兰斯也一直很尊重、很客气——您觉得您不是他的血亲,没有权利干涉他,要尊重他的选择,不是吗?” 方彧默然:“……” 即使是她,也能听出“对待自己的弟弟尊重客气”,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克里斯托弗有些严厉:“您知道您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吗?” 方彧保持沉默。 “您总觉得自己这也没有权利、那也没有权利——可人的情感是不能用权利来约束的……人的权力欲也是。” “……” 良久,方彧忽然感叹般说:“克里斯托弗哪。” 克里斯托弗:“是?” 方彧举起枕头,轻声说:“我不可能有这么聪明的第二个灵魂——别用第三人称说话了,听不惯。” 说完,她钻进被子里,闭上眼。 克里斯托弗没有休眠,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它太了解方彧了:她什么都明白,但打死也不改——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呢? 真是一个顽固的家伙。 ** 第二天起床时,方彧已经几乎看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了。 她恢复了那种温白开水一般的状态,没精打采地穿上军制服,用平底锅煎了一个鸡蛋,夹到面包片里,吭哧吭哧啃完了——她拖无可拖,终于得去军部报道了。 黎明塔依然屹立。 巍巍高塔内,达官显贵之流如过江之鲫。 她分明看见星环集团的顾歌和平山集团的陆银河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低声交谈。 顾歌:“再这样软弱下去,他们不拿咱们放血,难道拿他们自己开刀吗?” 陆银河:“老兄,唉,这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得越多越头痛啊。” “你太盲目乐观了……” “……” 她故意把帽檐压得很低,避开可能引来的目光,然而—— “方上校!” 一个热情洋溢的声线响起。 方彧打了个寒战,循声望去:“……” 陈岂抛下站在一边的裴行野,和蔼笑着走过来。见方彧没有伸手的意思,居然主动握住她的手,降尊纡贵地晃了晃: “方上校,小女在您麾下可还驯顺乖巧?” 方彧忙敬礼:“总长阁下。唔……” 陈岂回过头,向裴行野使个眼色。 裴行野一脸无辜:“我就在这里等阁下。” 陈岂没奈何,只得压低声音:“行野啊,奥托不是不想给你们拨款,可是奥托也很困难……” 裴行野笑眯眯道:“是,是,下官全都理解——可是您遇见困难的时候也忒多。您一遇见点困难,下官的人就要白白丢命。” 方彧趁机脚底抹油要走:“那个,要不下官先告退……” 陈岂忙回过头:“不许走!我是说,你先等一等——行野啊行野,我算服了你这个磨人的劲儿,要不你看,咱们这样……” 两人低声交谈片刻。 裴行野似乎终于得到满意答复,后退一步: “那下官就告退了。” 说完,他敬了一礼,转身离去。 方彧慢吞吞把手放下。 陈岂回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为感慨: “唉,想当初多乖巧伶俐的一个小伙子啊,现在也……不提了,不提了,方上校,你最近没什么困难吧?” 方彧忙说:“没有,阁下。”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真的没有困难吗?” 方彧:“我从小就是这个脸色,阁下。” 陈岂哽了一下,呵呵笑了:“好,好——你这次揭发坎特的事,做得很好呀。” 方彧觉得对方好像已经切入正题,便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