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蜜罐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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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嘀咕:“是不是还没有发作?” 陆姩慢条斯理地说:“大家都无碍。只有马水蓉一人有事。” 马水蓉跳了起来:“是你下的毒!有没有解药?你杀人,你竟然在东五山杀人!我要报给狱警。” 陆姩:“然后呢?你人死了,狱警再把我关十几年,你觉得很shuangma?你可是死了啊。” 马水蓉:“真的是你干的?” 陆姩轻笑:“你进得了东五山,怎么这么天真?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你到现在还不清楚?” 马水蓉抖着唇:“有没有解药?” 陆姩坐到铺上,抱起膝盖,又是那副娇弱可人的模样:“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唯有攥紧人命才能制胜。你再猖狂也斗不过我。” 马水蓉的脸涨红了,一是因为情绪,二是因为体内的反应:“有没有解药?” 陆姩:“你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马水蓉倒是明白了,猛地跪下来,朝着陆姩磕头:“我有眼不识泰山,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们,我要解药。” “这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再有下一次,你就直接葬在东五山吧。”陆姩拿了一个小药丸,“吃下去,过几个小时就好。” 马水蓉:“要几个小时?” 陆姩:“你如果觉得慢,那就去叫醒狱警或者管监婆子,联系医生。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撑到去见医生的时候。” 马水蓉接过药丸,立即灌了下去。她摸脸还是红的,仍然冒汗:“如果天亮的时候我还没有好,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 陆姩不理她,侧身闭眼休息。 马水蓉满腔愤怒,但技不如人,不敢造次。 * 第二天中午。 李黛问:“陆姩,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陆姩笑了下:“鸡腿菇配酒,会引发酒精中毒。一般来说,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缓解。哪有什么解药,我给的是一颗治疗跌打损伤的小药丸。骗骗马水蓉罢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毒性的?” “从书上看的。”当初对付吕恺的时候,陆姩想过好几种方法。不料,最后是他先起杀意,她才用了火。 李黛:“以前我们村子有过一件怪事。一个村民抓了一个小香螺,没多久就死了。村子二十几个人在几天之内全没了,都是喘不上气憋死的。村长说海上有螺神,是我们冒犯了螺神,所以受到惩罚。我们建了一座螺神庙,供奉那个小香螺。后来吧,村里来了一个人,见到小香螺,说那个叫芋螺,有剧毒。我才知道书上有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可惜我只认字,却没有太多学识。” 陆姩:“我教你读书。” 李黛抱了抱陆姩:“你最好了。” * 监区的日子变得平静。一天天的报纸,却预兆着外面不太平。 上一个月,董孟打算里应外合来劫狱,然而并非天时地利,计划不得不放弃。 李黛很久没有收到家信,直到见到报纸才知,她的家乡已被日军攻陷。 李黛哭了很久,细细讲起家中的亲人,她问:“陆姩,你的家人呢?” “父母早早走了。我之前寄住在一个私塾。后来私塾的先生年纪大了,生病离世。我到上海读书,遇到我的男朋友。他……”陆姩顿一下,“也走了。” 李黛嚎啕大哭:“我们都没有亲人了。” 陆姩望向北坳山的方向:“他们永远在我们心里。” 夏天,北平沦陷。 日军进攻上海。 一个本就不平静的阴天,东五山突然响起了号角。狱警和犯人的关系在这个时候变得模糊。没有“大赦”的命令,但在混乱之中,犯人向外奔跑,管监婆子也向外奔跑。 “东五山要变成日占区了?”李黛面色惨白。 马水蓉叫着:“我们是不是要投降?” 陆姩冷冷地说:“如果投降,我们只会成为日本人的狗。” 场面混乱。狱警们再如何维持秩序,都抵不过恐慌逃窜的人。 典狱长下令,迅速转移犯人。有了这一道命令,众人才有了方向。 典狱长站在高台:“全部排队。” 李黛宁愿被关在监狱,也不愿意面临战争。只是,拥挤的人群冲散了李黛和陆姩相握的手。李黛被人群推着走,回头大喊:“陆姩,快跟上。” 李黛跑得前,轮到她的时候,狱警说那辆军车还能挤下两个人。李黛要等陆姩,被后面的一人推开。李黛死死抓住大箱板。 陆姩远远望见:“李黛,你快上车!” 李黛大喊:“陆姩,我要和你同一辆车。” 陆姩来不及奔过去,只能站上高台阶:“千钧一发之际,别犹豫。李黛,你跟着大家,跟着大家更安全。”她这时是这样想的,人越多,越安全。 狱警敲着棍子:“上不上车?上不上车?” 陆姩扯开嗓子:“我们将来再重逢。快走!” 眼见其他人要占据车里位置,李黛不得不爬上了车,她挥手:“陆姩,我等你!” 陆姩看着军车远去,掉头去到另一监区。这里大门敞开,锁链被砸烂,关押在里面的革命党已经逃走。 她松一口气,放下心。 铁门大开,那些觉得自己排不上军车的人疯了似的向外冲。 典狱长朝天空开了三枪:“没有多余的军车了,剩下的明天再走。” 犯人们哪里听得进去,争先恐后。谁知道明天是不是日军就攻过来了,多留一天多一份危险。 眼见局势失控,典狱长面色严肃,下令射击。 “突突突”的枪声响起,倒了几个人之后,犯人们夺枪反杀。这时,人群里敌我不分。子弹射空了,双方进入rou搏阶段。穿着囚服的人,穿着警服的人互相打架,互相争夺。一个犯人抢了一辆军车,跳上驾驶位就要开车走。一群人追着。 陆姩憋紧一口气,直奔东五山门外。她一眼见到彭安的车,坐上去,握紧方向盘,手心直冒汗。她不大开车,但管不了这么多,只能放手一搏。 她听见越来越近的吵闹,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 彭安晚了一步。 他刚刚安排了陆姩的转运,东五山就突发状况。 陆姩的车尾消失在尘土时,彭安的车开进了大门。 他下车,拉住最近的一个狱警:“陆姩,c307,她在哪里?” 狱警的头上被砸出了血,晕沉沉。凡是拦路的就是敌人,他挥着拳头朝彭安砸过去。 彭安闪过,丢下这一个狱警。 出来的犯人穿着和陆姩一样的囚服,却不是她。那些惊慌的,恐惧的,一张一张脸在面前闪过,就是没有彭安要找的人。 他转头见到躲在树下的管监婆子。 管监婆子崴了脚,走不动,这时见到面前有一个阴影,她惶惶抬起头:“长官。” 彭安问:“陆姩,c307,你有没有见到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管监婆子紧紧抓住手里的钱袋子。她抖个不停,头发很乱,她来不及梳理就跑出来了。除了钱袋子,她还拿了一支长烟枪,背了个大包袱。包袱沉甸甸,把她的肩压得沉下去。 “女子区的人都跑了吗?”彭安又问。 管监婆子哆哆嗦嗦:“别问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彭安突然见到几个倒地不起鲜血淋漓的人,他立即上前一一辨认。 幸好,不是她。 彭安逆着人群往监区方向。 一个狱警认出了他。狱警好歹从彭安手里收过十几个大洋,良心尚存,说:“长官,你来干什么啊?逃吧,日军要打过来了。” 彭安:“c307在里面吗?” “里面没人,全跑了。”狱警说,“他们跑得比我还快,监区已经空了。长官你别去找,典狱长刚刚安排了转移,c307也许已经坐上军车了。” 彭安再出来,发现去年停在这里的那辆车已经被开走。 她很聪明,肯定第一时间跑了。 可他的衬衫下直发凉。 大热天,他冒的居然是冷汗。 第37章 他与陆姩,就此谢幕。 车子歪歪斜斜,差点滑下田埂。 陆姩险险地踩下刹车。只要再往前一厘米,都得翻车。 车轮卡在路边,她不知要如何转方向。 这时,远方传来军车的声音。 陆姩弃车而逃。 东五山靠外的山路没有凶禽猛兽。深山里面据说比较凶险。她沿着蜿蜒山路藏起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有爆炸的声音自东五监狱传来。 天快要黑了。树丫上的猫头鹰收起双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乌鸦盘旋半空,发出粗噶的叫声。 一到夜里,山林非常凶险。路的延伸尽头也是山,那里有几户人家。只是,战争来了,不知那几户人家是不是也逃命走了。 陆姩决定下山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