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神探[九零] 第375节
许多商贩事头从地铺里跑出来,袖套只套了一只,手里还拎着衣裳架子,一副正忙得头发昏,仰脸跟着大家看热闹,满眼满面都是惊惧不敢置信,又看得眼睛眨也不敢眨。 站在这些人群中、躲避在一位高个子记者身后的女警也一样仰着脸,与大家看的是同一方向。 聂威言拿出抢新闻生死无畏、脸面不要的精神,用力挤进人群,听到“哎呦谁在挤啊?”“要死啦,踩断我的脚哇!”之类咒骂也不顾,选中一个好角度,一脚踩上不知哪家店的装货矮桌,举起胸口的照相机,身体后仰,向上一昂头,便想着不管看到什么,都先拍两张照再说。 可下一瞬,他却举着相机顿在那里,任凭最专业的职业记者,也在只此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工作。 二楼矮栏杆后,一位高挑长卷发女性挟持着一个小童,只单臂便将小男孩夹在胸腔,挡住自己心脏、脖子和面部要害,另一手则捏着一把细长的锋利小刀,直抵小男孩的脖子。 高挑女性趁下方警察喊话分神的当口,一把抹去口红,快速一拽,长卷发被丢在地上,手在头上一揉,原本贴头皮的短发便蓬松起来。 高挑女性眨眼变成精瘦中年男性,是聂威言曾经的邻居姚青田。对方只几个动作便让聂威言感受到其对于自己外型的重视。 很显然,姚青田不希望自己在镜头下,始终是那个长卷发的高挑女人,他要回归自己的面貌去被拍摄、被记录。 “谭警官,那个人联合老婆谋害亲妈啊,我杀他是替天行道,警方既然抓不到他呢,就不该阻止我。”姚青田手中的匕首已经再次逼在怀中小男孩的脖子上,他探头向下喊话,却没有警察敢朝他开枪。 跟法医官混久了的b组探员们都知道,姚青田那沾满鲜血的刀尖,抵着的位置正正好好是小男孩的颈动脉。 只要姚青田手一哆嗦,就可能隔开动脉导致大量失血,就算警方能及时将孩子送往医院,能不能救回来都要看命。 警察们现在连话都不敢大声说,怕惊到姚青田,又怎么敢开枪?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神枪手,都能抓住分秒之间的空档,不仅一枪射杀姚青田,还不伤到人质分毫。 是以,谭三福虽然举枪朝着姚青田,却只勾着扳机,根本不敢扣下。 聂威言转头看看谭三福如临大敌的表情,又去打量姚青田提及的不孝丈夫—— 聂威言是认得那不孝丈夫的,他之前想写关于老太太惨死案件的新闻,是以了解过这家人。现在那男人倒在地上,肩膀上全是血,正趁着姚青田挟持小童与警方对峙的机会,忍着痛向远处爬躲,而他的妻子正躲在房间内偷看,根本不敢开门救助丈夫。 领命潜伏在原本属于不孝夫妇房间里的警察,此刻借举枪站在屋门口,距离姚青田四五步远。 姚青田挟持着小童,逼迫他们转身走下楼梯,不许靠近…… 聂威言又转头打量四周,发现了真正关心孩子生命安全的市民们苍白的脸,和他们启唇瞠目的紧张表情,他转动镜头,对着这些有情感表现的面孔按下快门。 未来得及将镜头重新拉回二楼,便听楼上姚青田道: “聂记者,我请你来,是希望你拍我啊。” 聂威言微怔,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姚青田居然会点他的名。 转头向上看,果然对上姚青田的目光,确定对方的确在与自己讲话,他未做反应,只在众人纷纷寻找姚青田提到的‘聂记者’时,定定与姚青田相望。 易家怡往阴影中更躲了几分,一边观察四周,寻找自己人,一边拿出大哥大给方镇岳拨电话: “岳哥,可能需要狙击手……这边人非常多,姚青田居然给一堆报社、媒体打了电话…… “四周墙体太薄,杂物太多,开枪很危险……” 在她与方镇岳汇报现场状况,商讨求援时,姚青田继续对聂威言喊话: “我对你很欣赏,在诸多追名逐利的媒体人中,你是最有良心的一个。关于香江社会贫富分化,人们不再崇尚美德、而是只知道钱钱钱呐,还有什么楼花遍地、市民却还是买不起屋,以及菲佣在港为富豪服务、富豪建豪宅却只啃给佣人房辟一个猫屎洞那么大点的地方、劳动人民没有人权呐……这些我只见你认真在写在批判啊,我知道你是个有职业cao守、心中有正义的记者,你每一篇文章我都看的,还会剪下来贴在墙上啊。 “我之所以要杀苗利群,就是因为你去年写过陈晓米律师的文章,你记不记得啊? “从天水围走出来的小姑娘,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努力拼搏,为了自己的香江梦,那么努力啦,却因为苗利群案的失利,受到牵连啊。 “之后我去查苗利群的时候,发现陈晓米律师一直没有忘记苗利群太太被杀案,她自己也在查啊,多么执着于正义的人呐,也在为维护正义而坚持不懈地奋斗。 “所以我就想帮帮她喽。 “我狠狠地将匕首,插进苗利群的肚子,那是他该受到的惩罚啊,千刀万剐都太便宜他了。不过结果是好的,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正义仍然取得了胜利。” 姚青田说到这里,微微昂起头,做出了一个仿佛准备迎接镁光灯聚焦的姿态。 四周果然有咔嚓声响起,姚青田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在享受。 楼下家怡盯着对方怀里夹着的孩子,之前眼神呆滞的小男孩神情已经越来越萎靡,似乎随时会昏睡过去的样子。 九叔从后面靠过来,站在家怡身后,小声道: “看起来像是给下了药,孩子一直神智都不是很清醒的状态。不是药效正在上来的阶段,就是药效逐渐消失的阶段,我记得之前法医官曾经说过这种状况。” 家怡点点头,可能是ghb,会导致心律缓慢、呼吸抑制、幻视幻听、意识丧失或者昏迷等,现在孩子的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她怕的是万一出现呼吸抑制等状况,会对孩子大脑等造成影响。 她急于想要制服姚青田,但却还未发现这样的时机。 腰间的枪套早被她拨开,可即便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开枪、绝不伤害到孩子或其他无辜的把握也未至100%。 而拐向二楼的楼梯就在姚青田的视线范围内,如果她现在上楼去寻找更好的射击点,才一步出就会被发现了。 二楼阴暗的铺子里,肖勋早已经坐不住了,此刻正站在窗口另一边的窗帘下,与邱素珊一起观望。 “真的完全不出手?”肖勋皱眉,对于那个被姚青田夹在胸前的孩子很是揪心。 “你出手能百发百中吗?绝对不会加速孩子的死亡吗?不会伤害到其他人吗?而且……上头的命令是不要暴露。”邱素珊眉头始终紧锁着,她目光下移,转向楼下那群看热闹的人。 “那就什么都不做?这也太——”肖勋碎嘴子的毛病不改,仍旧在紧张的时刻嘀嘀咕咕停不下来。 “易家怡他们已经到了,相信他们会处理好。”邱素珊打断他的话,朝着下方努了努嘴。 “……”肖勋目光向下梭巡一圈儿,几秒后才在一个高个记者身后阴影中,看到了易家怡。 只见女沙展眉目肃然,正潜伏在暗处,如鹰隼般盯紧了猎物。 他身上绷紧的肌rou莫名松弛些许,仿佛易家怡就是拥有这样令人放松的能力一般。 …… 易家怡仔细观望四周的地形,计算角度等信息,耳中则听到姚青田细细给媒体讲述自己的事迹: “……之所以毒死野猫,当然是因为野猫一直在扰民,在捕猎其他珍贵鸟类,相关部门不来捕杀,只好我来喽。 “……宠物狗总是乱拉屎啊,主人既然不能对它们负责,就干脆不要养啊。所以…… “……一个对社会完全没有贡献,还要去救助福利院浪费纳税人们的钱……而且那名流浪汉还总是朝行人丢石头,他难道不该死吗?我杀他,政府就可以将喂养他的钱,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苗利群杀死自己太太,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玩弄女性啊!谁知道你们的太太有没有被这样的人玷污!我杀死他,绝对是正义之举! “……至于那个记者joe,他的存在是给记者群体抹黑的。整天报道一些假新闻,用各种糟糕的谣言煽动大家的负面情绪。市民每天看这种人的文章,脑子都会被烧坏啊…… “所以我做的事情,虽然不在法律的范围内,但与香江警察没有差别的!” 忽然,他声音停顿,目光朝着下方扫射,吐字非常清晰地喊道: “易警官! “易家怡警官!我知道你一定已经来了!你肯定就潜伏在哪里看着我吧?” 说着,他夹着怀中已陷入沉睡的小童,身体不自觉地左右转来转去,那把细长的匕首便在小童颈动脉边不断摇晃。 第332章 .千钧一发太好了,正义本就该…… 姚青田忽然开始寻找易家怡,所有媒体和围观市民都同他一般左顾右盼地寻找报纸上常刊登的西九龙神探身影。 躲在窗口后面的小度贩来哥,听到姚青田对警察喊话,忍不住砸吧了下早已经嚼到无味的口香糖,五官皱在一起地嘀咕: “这个扑街,比我们还疯啊。” 这时站在所有人焦点中的姚青田再次大喊: “不要躲起来啊,易沙展,你出来,我要跟你讲话!” 易家怡屏住呼吸,咬紧牙关挺了几秒钟,忽然转头对林旺九道: “九叔,你看到那个位置了吗?就是那个记者站的那个高点。姚青田不认识你,一会儿你跟身边的记者借个遮阳帽,站到那里去。 “有合适的时机,我就朝你比这个手势,你立即开枪,要毫不犹豫!” 家怡语速极快,并朝九叔竖起右手食指,约好为开枪信号。 “开枪?在这里?”九叔有些诧异。 “姚青田今天敢站在众人视线里做这样的事,搞不好就没准备活着回去。他想要做的可能不止是表演用刀戳两下‘不孝丈夫’,他很可能要真的在镜头前实施一次‘处决’。我怕如果我们不开枪,一直乐观地等下去,或者是那个‘不孝丈夫’,更可能是那个孩子,会被他作为‘处决对象’。”家怡抿了抿唇,“打头,子弹射进头骨后不会再射穿,就算射穿了,两层骨骼也会大大消减它的动力。” “可是……我行吗?”九叔的声音幽幽的,似充满不确定。 家怡盯住九叔的眼睛,笃定道:“定点射击,我们这一年多几乎每周都去练枪,九叔的枪法也很准的。” “……”林旺九抿了抿唇。 万一没射中,出了事,很可能会吃个不小的处分。 他已经快退休了,安安生生拿着自己的几十倍工资退休金,盆满钵满地离开警队,才是最稳妥最合适的选择。 这时候完全不适合节外生枝,不然…… 但直望着易家怡的眼睛,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家怡知道这件事会给九叔巨大的压力,但是现在她无法承担这个任务,只好交给他。 拍了拍九叔的肩膀,家怡才深吸一口气,身形快闪,下一瞬挤出人群,站到了聂威言身边。 “姚青田,你已经被警察包围,不要负隅顽抗了!”易家怡仰起脸,表情格外严肃。 四周镜头忽地齐转向,全部对准了易沙展。 “易警官,你果然来了。”姚青田抿起唇,与易家怡对望了一会儿,才轻轻叹口气道: “我也不是天生就是这个样子……不怕血,敢杀人,还将苗利群开膛破肚,把joe五马分尸啊…… “你走访的时候,见过我母亲的,她个性彪悍强势嘛,从小我们家所有人都要听她的话。我父亲受不了家里的低气压,就在外面找了个会哄他的女人。 “你知不知他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家怡见他讲话时身体语言再次变得松弛,那把匕首也距离小童的颈动脉远了一点点,便干脆顺着他的话提问。 “就算老婆脾气不好,也是他选的嘛。他不感激老婆能吃苦肯干活,还做对不起老婆的事,当然只有死喽。 “我好长时间见不到父亲啊,后来还参加了父亲的葬礼。直到街坊邻居们悄悄讲话被我听到,我才知道哇,原来是母亲杀掉了出轨的父亲,然后放在卤汁、酱菜缸里,把父亲做成卤rou、腌rou,卖给那些来吃饭的男人们啊。 “母亲肯定是将自己的怨气愤恨都灌注到这些rou里了的,听说所有吃过我们家卤rou的男人呢,都不出轨的。 “这世上有恶人呢,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他,就应该由我们这样的人去帮助法律。” 四周一片寂静,在最嘈杂的重庆大厦中,白日里难得见这样冷寂的时刻。 每个人都觉得身边好像冷飕飕的有阴气在飘,谁也不敢乱讲话,只忍着汗毛倒竖的惊悚感,面上逐渐露出不忍听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joe的肝脏和心脏去了哪里啊?”姚青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