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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 第70节

    魏潜掏出一只羊皮手套戴上,探进去摸索,片刻,拽出几片破布。

    “去找人过来,死在这里的恐怕不止司言灵一个。”魏潜对崔凝道。

    第九十八章 崔大人

    “拿上这个,让他们带上工具。”魏潜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她。

    “好!”她把灯笼递给他,接过令牌之后转身飞快离开。

    魏潜顿下继续掏,半晌,又掏出一段带着血rou的骨头,看样子才被放进去不久。

    “陈大人,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魏潜将骨头递到他面前。

    陈长寿被惊的退了两步,若不是魏潜眼疾手快的拉住,他险些就跌了下去。

    “这……这里……”陈长寿扶着墙,身上微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钥匙被盗那么年,那么这具新鲜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铁门后面的鼠洞里?

    魏潜借着光仔细观察那节骨头,沾血带rou,大约这几个月之内死亡,断口相对比较整齐,应该是被人锯开……

    死者是谁?

    凶手又是谁?

    魏潜暂时还不能判断出死者的身份,但心里已经圈出了凶手的所在范围。

    这个人一定是能够自由出入浑天监,并且在这里有隐蔽的分尸场所,最有嫌疑的人无疑就是眼前这位陈大人,另外还有两位副官,以及浑天监下辖的推算局、测验局、漏刻局各位掌令。

    须臾,崔凝便用魏潜的令牌从监察司调了二十几个人过来。

    “把这里刨开。”魏潜道。

    陈长寿回过神来,连连道,“不可,不可啊!这是掘坟。”

    司天监向来我行我素,除非皇帝下令不许掘,否则谁也拦不住。

    魏潜一声令下,差役撸起袖子就开始刨。

    石壁坚硬无比,铁器击打在上面火星四溅。墙壁却纹丝不动。

    “沿着这处撬。”魏潜道。

    几个人拿着铁棍从老鼠窝开始撬,很快便撬开一个两尺宽的洞口。

    原来这观星台并不是实心石头,石墙之后都是土,可是挖了一尺也没有找到任何碎尸。

    “大人,还挖不挖?”差役问道。

    魏潜对崔凝道,“你在这看着,我去别处看看。”

    “好。”崔凝道。

    铁门密不透风。若这十年间铁门一直紧锁。那老鼠是怎么过来的?翻墙?所以魏潜猜测,若不是钥匙一直都在,那就是这座观星台有密道、密室。

    “先歇一会吧。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崔凝道。

    撬石壁很耗费体力,众人闻言纷纷坐在石台上休息。

    甬道里静悄悄的,崔凝能清楚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静了好一会,崔凝才又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她贴在墙壁上仔细分辨,那声音远远近近都有,听不出具体在哪里。

    辨了一会儿方向,她心头掠过一念。顿时悚然——如果说这些声音分布在这座观星台的各个角落,那岂不是整个楼台的内部都是蛇鼠虫蚁的天下?听着密密麻麻的声音,她一想里面的情形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差役问,“崔大人。要继续挖吗?”

    崔凝怔了一下,头一次有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喊她“崔大人”,听上去感觉……还挺妙?

    “不挖了,在这里等着魏大人回来再说。”崔凝料想再这么漫无头绪的挖下去也不一定能够挖出什么来,就凭着已经掏到的那块带血rou的断骨,就有理由全面搜查这座观星楼。

    她看向陈长寿,“陈大人,是否有观星楼的图纸?”

    陈长寿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宗时,浑天监发生过一场火灾,图纸那会子就烧没了,不过工部应该会有。”

    “大人可清楚这座观星楼的构造?内部是否有密室密道?”崔凝问。

    陈长寿摇头,“怎么会有,若真有密室密道,司言灵之死就算不上奇怪了。”

    “说的也是。”崔凝蹲在石阶上支着脑袋歪头看着他,“那您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当初建造的时候留下了不为人知的密道?”

    她就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师门还有密道这回事。

    “这……我就说不准了……”陈长寿道。

    “您莫站着呀,多累得慌,来蹲一会吧?”崔凝笑眯眯的道。

    甬道里所有人都是坐的坐、蹲的蹲,就陈长寿一个人站在楼梯中间,也不敢倚着墙。

    陈长寿犹豫了片刻,撩着官袍蹲在崔凝旁边。

    外面正是秋老虎的时候,甬道里却很凉,风从中穿过,都带着一股阴冷的味道,灯笼摇摇晃晃,光线忽明忽灭。

    四周静的吓人,其他人也都听到了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窸窣声。

    崔凝打破沉寂,继续问陈长寿,“司言灵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司言灵活到现在,应该与陈长寿差不多的年纪,甚至可能还要小几岁,陈长寿一直在浑天监供职,不可能不知道。

    “他啊……长安人都唤他玉灵郎,长得俊俏极了,就像魏大人似的。他很神秘,极少在白天出来,我一共也就见过几次。司言灵天生就特别白,奇特的是连头发都是白的,眼珠也不像一般人那样黑,而是灰棕色,穿着绯色官服,整个人像是雪堆出来、玉雕出来。”

    陈长寿陷入了长长的回忆之中。

    那时,司言灵还未到长安时,满长安便已知道他的名声。

    “玉灵郎”这个称呼始于他任浑天令第一句预言,盛于第二句预言。

    他说出“长安有疫”的时候,还有许多人半信半疑,他便说出了具体的位置,并带人亲自去找。那时候就有许多人见过他,寻常人若是生的这样独特,定然被视为异类,但他不同,他是言无不中的浑天令,他的俊美、神秘、奇特令他一夜之间成为传奇。

    那一次陈长寿并没有亲眼看见那是何等风姿,他印象最深的,是司言灵说第二句预言时候的情形。

    夜半的时候,司言灵令浑天监所有官员登观星台。

    他们赶到时,他就站在这座观星台上,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着了一件素白宽袍,雪白的长发半拢在身后,身前就是苍穹如盖、漫天繁星。

    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司言灵才转回身,修长的眉紧蹙,目中尽是悲痛,说出了他任浑天令以来的第二句预言。

    也许那时候他就算到这场灾难无法避免,所以才一早就身着素衣吧!

    长江决堤,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那场灾难,就在这之后不久,司言灵便一个人静静的死在了观星台的甬道里。

    有人说,司言灵是泄露天机才会遭到报应,而这个“天机”并不是指长江水患,而是指他的第三句预言。

    陈长寿慢慢讲完这段过往的时候,魏潜已经回来了。

    崔凝站起来,道,“我听到到处都是声音,所以便让他们暂时不挖了,万一没挖找,还把司言灵死亡的地方给破坏了呢?”

    十年过去,这里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不过崔凝说声音的事情,他相信她的判断,遂言,“各位先回去吧。”

    差役齐齐应声离开。

    魏潜与陈长寿、崔凝走在最后,他问道,“出去之后,劳请陈大人把这四个月以来的值夜安排给我吧。”

    “好。”陈长寿应道。

    大多数的衙门都有值夜,浑天监这种需要每天夜观星象的地方自然更是如此。

    “平时除了值夜之人,浑天监中还会有什么人会晚上留在这里?”魏潜问。

    “还有生徒。”陈长寿顿了一下,补充道,“她们只许留到子时。”

    浑天监的生徒就居住在浑天监一角的院子里,子时之前关闭,有当值的官员查点人数,但即使也不能保证他们全都乖乖听话。

    魏潜道,“最近浑天监里有缺人吗?”

    陈长寿道,“这要问当值之人。”

    “这把钥匙,暂时就由我保管了。陈大人没有意见吧?”魏潜摊开掌心,手里赫然是两把甬道的钥匙,也不知他是何时拿到手中。

    “魏大人请自便。”陈长寿客气道。

    算起来陈长寿是从五品官员,比魏潜还高一级,但是监察司乃是圣上心腹,浑天监又是圣上最不待见的衙门,两者之间的天差地别,区区一级根本算不得什么。

    第九十九章 藏尸

    今日的发现很可能会惊动凶手,因此一离开浑天监,魏潜便派了两个武功高手过去盯着,免得那些尚未发现的证据被清除。

    拿到浑天监所有官员和生徒的名字,魏潜带着崔凝去了一趟工部和吏部,拿观星台的筑建图纸和浑天监所有人的身份存档。

    “浑天监所有人的户籍都在这里了。”吏部郎带着两人进入档室,命人从角落里拖出两口大箱子,“从司言灵开始至今,一个不落,你们抬走吧。”

    “多谢。”魏潜拱手道,“浑天监的生徒不在此列吧?”

    吏部郎中答道,“自然,浑天监一向单独招考生徒,他们又不算官员,自然不可能有。一直以来所有的户籍资料都是浑天监一手掌握,待考验结束之后,他们认为谁有资格为官才会报给我们存档。”

    如此就不太好办了!魏潜知道浑天监的官员是从生徒中挑选出来,他们经过一轮一轮的淘汰,最终留下的人才会被安排官职,其他人则都发回原籍,或者直接拿了户籍自找出路。一轮下来,少那么几个人,根本不会引人注意。若凶手可以控制浑天监,很轻易就能让一名生徒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两人离开吏部,便上了马车。

    魏潜将筑建图摊。

    崔凝不太看的懂,便直接问道,“没有密道吗?”

    “图上没有。”魏潜一边看图一边道,“不过如果想在其中留下密道,必然要十分精通土木,且不可能瞒的密不透风。”

    崔凝点头,撩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负责建观星台的左大人家。”魏潜见她目露疑问,解释道,“左凛,二十年前的户部郎中,但兴土木,都在他管辖之下,五年前致仕之后就住在晋昌坊。我们这就去拜访他。”

    “五哥。你知道的真多啊。”崔凝由衷赞叹。

    她每一次赞美别人,都用“你……啊”“你……呀”,十分直白。自从她说过那句“你身上好白啊”,魏潜就扛不住她这么说,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事实上每次听见这种话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耳朵发烫。

    他清了清嗓子。“下次夸人要委婉。”

    “怎么委婉?”崔凝就闹不明白,不爱听坏话就算了。怎么听着好话还不乐意。

    魏潜语塞,一时没法跟她说清楚,只好道,“以后不要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