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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戒 第36节

    疏桐说别人的痛处或盲点,向来一说一个准,“你要相信,我们能想到这些,周乘既就一定会想到。”

    那么,两个其实世俗眼光看,不那么登对的男女,这么拉拉扯扯地相处乃至磨合,是为了什么?

    无他,只有那个字可解。

    “哪个啊?”曲开颜糊糊涂涂,又好像心里明镜。

    挂了疏桐的视频,隔了好久,都大半夜了,曲开颜突然给疏桐发了条信息:

    那么,如果他无比认真,是冲着世俗婚姻去的,我要怎么办啊?

    疏桐这次秒回:

    不怎么办。你愿意渣就渣几个回合,不愿意渣,就别耽误人家。

    大半夜,曲开颜像被淋了桶冰水,怪疏桐话说得好重。

    我怎么就渣了。

    我怎么就耽误他了。

    到底谁渣谁啊,他周某人当真那么认真虔诚,她也不会大半夜睡不着,只想等到他一条信息啊。

    是夜,曲开颜破天荒地没夜猫子,大抵白天精神消耗太多。她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

    一觉睡醒,外头已经第二天八点多了。

    周乘既零点之前给她发了条消息:

    好点了吗?

    曲开颜编辑了一通:

    我哪里不好了,我好得很呀。我甚至还大晚上地睡了一觉,梦里和一个男人四体交缠,起来浑身骨头疼。拼命想回忆他吻技怎么样的,死活想不起来。哦,只记得他是个睫毛精。

    大小姐都写完这一摞了,最后全删掉了。回以对方空气。

    总之,她不满意疏桐那套理论。先入为主地认为周乘既是个好人,而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坏女。

    就因为他因为白月光十年空窗;而她曲开颜浑浑噩噩一向过客?

    晚上,自诩过客的本尊坐在灯红酒绿之境里,许久,灵魂出窍状。

    盼盼倚过来问开颜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点无聊。”

    盼盼问开颜,她的那幅肖像要多久能给她画好。

    开颜抿着唇上的滤嘴,许久没吸,烟都被冷气和酒浇灭了。她找火机出来,重新点烟,也告诉盼盼,“最近没什么欲望,更不高兴提笔,你急着要的话,找别人吧。”

    盼盼骂人,“这种尺度的,怎么找别人啊。”

    “给我装。”

    盼盼拿杯里的冰酒浇开颜,“我装什么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浑啊。”

    开颜乜一眼好友,是呀,我们在别人眼里就是浑呀。

    谁不爱淑女,谁不爱乖乖女。

    几杯酒下肚,醉眼迷离,身边沙发有什么重量陷下去。曲开颜瞥一眼一身香气的男人,别说她今天心情不好,她就是在盼盼家里跟着盼盼mama吃斋念佛保证今天不破戒的好性情之下,曲小姐也看不上这种香粉味的男人。

    尤其对方还装着不动声色地把手落到她腰上去。

    瞬间,曲小姐毛起来了。揪出那只脏爪子,把嘴上的烟,狠吸一口,然后捻灭在对方手心里。

    滚蛋。

    盼盼喊开颜,后者落拓把包恨不得拖在地上,表示她先走了。

    一面出包厢,一面给周乘既打电话,管他在不在开会还是应酬,就必须给我接!

    他说过的,去机密车间是不能有镜头的移动设备。

    但嘟了几声周乘既还是接通了。

    背景音里有嘈杂的设备嗡嗡声,白天他给她打过电话,曲开颜冷冷的,不高兴睬他。

    眼下,他问她,“怎么了?”

    “不怎么就不可以打给你?”

    “可以。只要别像中午那样臭烘烘。”

    “哦,我一向这样的啊。三心二意,没个头脑。”

    “没头脑这种说法,别人说说就算了,自己不要说。”

    “为什么?”

    “别人说那是打趣甚至不了解,自己说就等于伸脸给别人了。”

    “伸就伸呗,我不在乎。”

    “为什么不在乎,你明明不是。”

    “你觉得我不是?”

    “我觉得不重要,你不是才重要。”

    曲开颜继续朝他臭烘烘,“你说的就对了?”

    “当然。”

    “……”

    周乘既再道:“我向来信奉亲自调研再有发言权。”

    “周乘既?”

    “在。”

    “我想去市里逛逛,累了,能不能在你姑姑那里住一晚啊?”

    “你确定?”

    “对啊。你不肯?还是你姑姑不肯?”

    “那里巷子里有狗,可能还有老鼠啊。”他是昨天听那个汪师妹说的,曲开颜怕老鼠。

    “喂,人家美女说什么,你好认真听哦。”

    “我给隔壁的邻居打电话,你到了跟人家拿备用钥匙。”他突然道。

    曲开颜才想起来,那天在他姑姑那里,邻居阿姨和女儿也在。

    “这样会不会不方便?”

    “无所谓。你一个人不怕就行。”

    “还是算了吧。你姑姑的住处,我不想人家邻居觉得你好随便。”

    周乘既那头听后沉默了片刻,问她,“出什么事了?”

    “没有。”她也不知道。只是陡然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心里像长满了草。

    那头突然决断的口吻,“我给方阿姨打电话,就说我落东西在家里,你要取了寄给我。你宿那里,关好门窗,别管其他。别人打听,拿出你最擅长的嘴脸,爱谁谁。”

    曲开颜瞬间笑出声,“什么呀,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样的啊,爱谁谁。”

    “别笑。”

    “是你笑话我,周乘既!”

    “扯。我明明在赞扬你。”周乘既说,懂得拒绝并严阵拒绝,明明是个最上乘的智慧。

    有人心里那一片荒草,突然就燎起来了。烧得她满面的红光,乃至绯色。

    好吧,这一刻她承认,有些话比不上这样的认可乃至表扬,更让她受用。

    “哦。你还要忙多久?”

    “今天会有点晚,产品干涉了几处……”他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巴拉巴拉一堆。

    曲开颜撇撇嘴,臭脸转得意洋洋,然后狠狠取笑他,“去挣你的血汗钱吧。”

    双方收线前,周乘既朝她嗯一声,“你昨天跑了,打包的东西也不要了。浪费我的‘血汗钱’。”

    曲开颜挂了电话,骄矜甚至稚气地笑了许久。

    周乘既出差这一周,曲开颜任性地在他住处住了一晚。

    后来还是老实回自己住处了。

    因为她怕,怕陌生的房子,也怕空落落自己的脚步。

    周乘既对她的任性听之任之。只在出差第六天,微信上问她,你和你表姐从前去y城,都住哪里?

    曲开颜无所谓地报一些星级酒店的名字。然后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周乘既:没什么。顺路想回趟家的。

    曲开颜问他,你忙完了?

    周乘既:嗯。提前结案。

    哦,提前完工头一个要奔的地是家里。

    曲开颜说不失望是假的。周乘既再东道主口吻,问她,有没有想带的,顺便的话,我可以帮你‘代购’一下。

    大小姐严阵:没有。

    然后对于妈宝男一心想回家,表示尊重吧。哼。

    *

    周乘既七天的外勤,压缩到六天全线督工完成。

    这天,下午将近四五点的样子。他车子抵达y城,一栋旧式花园洋楼前。

    天光还有亮影子。庭院里的小楼已经灯火通明。

    像是家里待客的光景。

    这里是周乘既爷爷奶奶的住处,小楼是奶奶娘家的产业。那些年代也早已充了公,后头辗转拍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