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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候佳期 第7节

    “肖楷同志,不是我批评你,组织每年举办联谊会是为了什么?你这是辜负组织的好意,不利于双拥工作的开展,你这思想觉悟不行……”

    肖楷显然不想听田迎港的碎嘴子,肩膀往旁边一让,打断他:“你还不够累吗?还有精力在这儿作报告?”

    想到这一周军演的突发状况,肖楷的心弦还是忍不住一紧。

    当时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顺利进行着,突然就接到了上级的导调命令,作战方向有变,意味着原定的作战计划全部作废,要重新进行临机筹划。

    压力一下就给到了指挥所,整个方舱内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作为作训参谋的他压力尤甚,好在……

    “正因为累,才要插科打诨开开玩笑放松一下。”

    田迎港的话拉回了肖楷的思绪,他嘴角扯了下没说话。

    田迎港顺着这话头又说:“还是你小子淡定,教教我是怎么做到泰山崩于前岿然不动的?”

    田迎港是干事,当时也在指挥所方舱内,当时那个氛围真的是千钧一发,要重新作战统筹,还要通知正在“交战”的我方部队调整部署,时间实在是争分夺秒,着急几乎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任务最重的肖楷反而神色最淡定,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做着数据筛查,分析着敌我战损比,快速推演对比方案优劣,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将新的作战方案呈现在了指挥所的大屏幕上,为我方首战告捷取得了有利先机。

    “什么岿然不动?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哪怕天崩地裂也得把本职工作做好吧。”

    “也对,但你这心理素质还是好。”

    肖楷心想哪是他心理素质好,是当时的情况已经紧急到他根本没时间去焦虑,事后才发现整个后背都湿了汗水。

    不过他不准备向田迎港解释那么多。

    田迎港又说:“你小子这次表现可太突出了,我可听说大领导调了你的履历去看呢。”

    “又如何?”

    肖楷并不是很关心这些事,将蓝牙耳机往耳朵里一塞,不想再听田迎港的碎嘴子,他这脑细胞都快干完了,只想回去洗洗倒头好好睡上一觉。

    田迎港龇牙咧嘴表情夸张地学着肖楷的模样说着“又如何”,正好有两个战友经过,互相打了个招呼,闲聊了两句,抬眼见肖楷已走远,赶忙快步追上去。

    “哎哎,走那么快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肖楷目不斜视,大步走着,路过篮球场,一个球朝着两人飞过来,他抬头接住,帅气地抛了过去。球场上的人冲他致谢,他也只是一个微笑的点头。

    一条完美的弧线,田迎港正想赞他身手不错,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恨不得揍他一拳。

    这小子长了一副讨女人喜欢的皮囊,每次联谊会,只要他往那儿一站,别管是不是一副冷漠欠钱脸,基本没其他人什么事了,就属他收到的示好最多。照理说他这样的早就该脱单了,却从没见过他后续跟哪个发展一下。

    为此政委也迷惑不已,几次旁敲侧击提点他,甚至有一次路过篮球场,看到正在打球的肖楷不忘耳提面命一句:“肖参谋,眼光别太高,差不多得了,别最后把自己给挑剩下了。”

    一听领导都说了这话,球场上的一众单身战友不免起哄。

    “政委,这小子太招恨了,这是在给您的工作增加负担,您一定要罚他多写几份检讨。”

    而那个被视为相亲市场扰乱者的肖楷,却无视众人不满,只是浅笑着投了个空心三分球。

    笑容是无害的,行为是狂妄的。

    这欠扁的模样,恐怕政委半夜都得从床上坐起:不是,他拽什么!

    田迎港想到这里站在原地兀自笑了两秒,再抬眼见肖楷又走远了几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像想起了件什么有趣重要的事情,嘴边笑意扩大,追上去毫不留情将他的一只耳机拔下。

    肖楷疑惑地横他一眼。

    “话说我那天的奶茶你给谁了?”田迎港笑得一脸八卦。

    肖楷眼神微滞,却说:“你失忆了?我没把奶茶放到你办公桌上?”

    田迎港心想自己点名要的是“小确杏”,最后却给了一杯别的,他可不信他肖某人作为一名国防科技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能把一杯小小的奶茶买错。当时他正值班写材料,也没注意这事,直到听战友们说了些八卦。

    “少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什么?”肖楷一脸漫不经心,“田干事,你真的太闲了,麻烦你干点人事吧!”

    田迎港丝毫不以为意,“别打岔,什么什么,你说呢?”

    “什么什么什么?”

    论扯皮,好像比不过他肖某人。

    田迎港单刀直入,贼兮兮地笑笑,“我可是听小蒋他们说你那天和一个妹子在大门口有说有笑,临分别那叫一个依依不舍的。”

    他的话成功将肖楷带回到那个夜晚。

    那个叫池杏的女孩,一脸梨花带雨地闯进他的世界。

    月白的路灯,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甜甜的一枚梨涡挂嘴角,仿佛夜色中添了一笔杏黄,周遭瞬间亮堂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强烈感受,很轻易将他平静的气息扰乱。

    暮色愈发深沉,最后一点橘黄落下天际,黑鸦鸦的,树木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将目光投向远方,带着微弱的风声,将自己的心跳藏在这深深的暮色中。

    再开口,连语气都透露着漫不经心。

    “所以?”

    “……”

    田迎港一滞,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欠揍,工作中泰然自若是他实力强,可此刻却是拽王欠扁行为。

    他扯一把肖楷。

    “所以这难道不是稀罕事?一向对女人寡淡冷漠脸的,这回换了副嘴脸,是看上人家了吧,你不打算和你的好战友分享一下吗?”

    “为什么要分享?”

    欠扁的语气,对上却是清亮到无辜的眸光。

    拽,太tm拽了!一顿输出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田迎港被怼的愣在原地,肖楷顺势从他手中拿回耳机,将另一只也取了下来塞进了包里。

    “肖参谋,原来你在这儿,参谋长叫你跑步去见他。”

    有个小战士挥挥手跑过来通知他。

    田迎港一听又来了精神,“我说什么来着,就说领导……”

    肖楷并没有听他说完,甩下一句:“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爱聊天的男人。”

    夜色中留给他一个“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背影。

    第7章

    唧唧复唧唧,池杏当户织。

    白色长裙下的双脚轻轻踩动织布机踏板,两片综随之上下交错,握着梭子的手熟练地往前一推,缠绕着丝线的梭子一下滑着穿过经纬纱之间,之后又抬手把笳扣下来,手脚配合,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看起来是个美好又恬静的画面,实则不然。

    池杏拧着眉头,欠过身子,伸长胳膊,在一旁的笔记本上出气似的重重敲下几个数据值。屏幕光标闪烁,她又转回到织机,颇有些烦躁地长叹一声,继而认命般的埋头拨弄织物。

    听到池杏的叹气声,实验室另一边正在数纤维的陆芒不禁开口:“你也不顺利?”

    “啊——烦得要命!”池杏抬手扭动着因为长时间埋头而酸痛的脖颈,一边忍不住吐槽:“你说我们这和奴婢有什么区别?这破研读得我快自闭了。”

    “可不是嘛,数了一上午的纤维,我眼睛都快瞎了!真不是人干的事。”

    可怜陆芒近视度数不低,数纤维时还得摘下眼镜,将一根棉线搓开成更细的纤维股数,然后再一根根数,一手还要按计数器,真的十分考验人的耐心,也相当费人。

    池杏和陆芒都是纺织工程专业的在读研究生。

    包邮区的吴城,大大小小的纺织企业遍地,同样也有着国内排名数一数二的纺织类专业。

    池杏本硕都是在本市的东大读的,她的日常概括起来就是织布、做实验和干论文。

    研究生干着纺织厂女工的活,听起来不可思议,却是这个专业的基cao。

    虽说纺织与衣食住行息息相关,可事实上这个专业的就业问题很大,专业知识可迁移性很差,很难应用到其他专业,就业面很窄,就算是考公可选择性也不大,除了进厂还是进厂。

    池杏记得本科没上多久,很多同学都想办法转了专业,就连她的好朋友也转到了服装设计专业,将来相对好就业一些。

    而她一路咬牙坚持着,甚至考了研,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将所学帮到家里的公司。

    池杏现在还是研一,主要是选课上课做作业,实验很少,课题也还没有定,导师不太管,开组会也基本只是文献汇报,很多时候是在给师兄师姐打杂,所以她有时候会很迷茫,感觉自己像个无头苍蝇在瞎忙,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此时此刻,她和陆芒就是在给同组的师姐宋佳妍做着打杂小妹。

    陆芒越想越气,骂骂咧咧一顿输出:“我真的觉得宋佳妍很过分,仗着是师姐就把我们当奴才使唤,如果她真忙也就算了,关键她骗人啊,我们在这给她加班加点,她自己倒好谈着甜甜的恋爱。”

    池杏诧异:“什么?难道她不是真的在忙论文?”

    陆芒一脸愤恨,“昨晚我去拿快递,正好看到她和她男友在烧烤摊撸串,喝着小酒那叫一个欢乐。”

    池杏这么一听也是更气了,宋佳妍甜言蜜语求着她们帮忙,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她也太茶了吧!”

    “可不嘛,她怎么不使唤男生,就可着我们两个薅。”陆芒是越说越郁闷:“她在那儿谈甜甜的恋爱,而我为了她,已经好几天没见我家哥哥了。”

    “好嘛,你们都有甜甜的恋爱,就我凄凉单身狗呗。”

    “你又不是没人追求,是你眼光高撒。”

    说到这里池杏更郁闷了,她不是眼光高,就是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她宁缺毋滥就是不愿将就。本来遇到个有好感的兵哥哥,以为是天降良缘,结果只是个令自己难堪的插曲。

    就说嘛,那么帅气那么优秀,怎么还可能是单身,好男人都是英年早婚的。

    好在陆芒与她也有默契,那次送锦旗回来之后,再也没提过这事。

    池杏把怨气发泄在织布机上,动作有些粗鲁地拨弄着织物,结果机器也不遂她愿。

    “得,这一上午全白干了,这破机器!”

    池杏瘫靠在椅子上,彻底摆烂。

    这种情况真的令人恼火,陆芒也是见怪不怪,这织机时常罢工,上头却不愿意拿经费换台新的。

    陆芒走过去捏捏池杏的肩膀,说:“这一个礼拜过得太紧张了,周末天气挺好的,要不我们去爬山吧,放松下心情。”

    池杏还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向身后的陆芒,懒懒说:“双休日你还不得和你家哥哥腻腻歪歪,我就不去当那个不知趣的电灯泡了吧,而且我也不想吃狗粮。”

    “你少来,你当灯泡的次数还少啊,我们都不介意了,”陆芒用手指戳一戳她的额头,“就这么说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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