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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玉满怀 第27节

    湘妃娘娘站立在杏花树下,肩上披着金丝羽毛披帛,眉眼间满是温柔,对着他们不住地挥着手。

    苏眠吸了吸有些发红的鼻子,被顾景桓抱在怀中,大力地挥动着手臂,一直到御道的拐角处,再也不见。

    “姨娘的病状怎么样了?”苏眠趴在顾景桓的肩膀上,问出了困扰她良久的话题。

    她知晓舅舅方才吞吞吐吐的并没有说实话,如今只她两个人在场,也没什么不可问的了。

    顾景桓抿了抿嘴,坚毅的侧脸在月色的笼罩下似乎多了抹哀伤。

    “没什么大碍,药吃多了身子有些孱弱也是正常,只要不cao劳过度,一切无碍。”顾景桓说这话时,喉咙有些涩,吐出的每个字已是艰难至极。

    苏眠听到舅舅这样说,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她嗅着舅舅怀中淡淡的药香,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睡得正酣时,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身为大夫,他会竭尽全力去救治他的病患。可是若是病患早就心死了呢,那这世上能救她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了。

    他没有说的是,湘妃早已是气若游丝,只靠着一口气吊着。那口气散尽之时,便是她离去之时,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怕是束手无策。

    顾府的马车早早地便等在了宫门外,顾景桓没练过武,身子骨弱,早已是大汗淋漓。

    顾清早早地等在了门外,接过了怀中熟睡的苏眠,一同上了马车。

    “外祖母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顾景桓解开了湿透的斗笠,问道。

    “大夫和御医都在祖母面前围着呢,说是心疾,病发得突然,暂时只能用银针缓着,不敢用大剂量的药。”

    顾清在车上仔仔细细地给顾景桓分析了每个细节。

    而苏眠在两人的交谈声中也早就清醒了,转动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偷听着。

    马车在街市上疾驰着,只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街道,街市上本是空无一人,只有商铺门前的灯笼在随风飘荡着。

    “近日,金陵城中出现了很多生面孔,身穿奇装异服,一看就是异域人的装扮。”顾景桓将自己近日所闻都告诉给了兄长。

    “只怕,金陵城中将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风雨来临时,谁都无法置身事外。”顾景桓掀起身侧的珠帘,望着窗外黯淡的灯火,哑声道。

    马车穿梭过喧嚣热闹的夜市巷子,扬起阵阵灰尘。夜晚的无忧酒楼,与街对角的怡红院是最热闹的。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文人才子饮酒作乐,笑声不断。阁楼二层之处的雅间上,有一公子对月饮酒,屋内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

    身边跪倒了一群奴才,大家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脚边还躺着一位面目全非的尸首,涓涓不断的鲜血不断涌出,画面十分诡异。

    “我交代你们办的事你们就这样做的?”那人声音温润,如涓涓泉水淌过小溪,格外的悦耳。

    “是属下们的失职,没想到竟让他跑了。”为首的黑衣男子面目隐在光亮之下,只听出不是中原人的口音,咬文嚼字时还多了几分生涩难辨。

    那人遥望着远去的马车,微微一用力,手中的金樽顷刻间成了粉末。

    ......

    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口,一路的颠簸,苏眠睁开了迷糊的双眼,伸出双手让顾清抱下了马车。

    “几日不见,舅舅似乎瘦了一圈。”苏眠盯了顾清半晌,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的乖囡囡,可想死外公了。”顾忠半蹲了下来,伸出了双臂将苏眠环抱了起来,在空中飞转了几圈,好好稀罕了一番。

    “外公无能,让眠眠受苦了。”顾忠揉着苏眠的小脸蛋,话语中满是苦涩。

    顾府,何时需要一个三岁的女娃娃来扛下一切了。

    第54章 医德

    苏眠瞅着面前的外祖父,与自己上次见到并无两样,却rou眼可见地沧桑了许多。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白头发也rou眼可见地多了起来,脸上满是皱纹,暗红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开来。

    苏眠瞧见了不免一阵心酸,她连忙扯住了顾忠稀疏的胡须,叉着腰凶道,“外公真是不让眠眠省心,听说前几日还不吃不喝。”

    顾府里顾忠就是威严的存在,从没人敢忤逆他。如今苏眠扯着他的胡须,顾忠半分也不恼,反而咧着一张大嘴,任由苏眠训斥着。

    “眠眠,外祖父知道错啦。这不,给你买了东街最爱吃的冰糖葫芦。”顾忠为了哄苏眠开心,连忙从身后掏出了她最爱吃的冰糖葫芦。

    苏眠望着面前的人间美味,口水恨不得流下三千尺。往日在苏府的时候,她小小的身躯只能背着柴火路过那些个小摊贩。通红的山楂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离近了还能嗅到山楂的香甜味,叫人垂涎欲滴。

    苏眠假装自己不为所动,实际眼珠子早就盯在了冰糖葫芦上,随着她左右摇摆着。环抱起了手臂,“外祖父,你以为这样眠眠就会原谅你嘛?”话音刚落,咕嘟响起了口水声。

    顾清早就手捧腹笑作了一团,他眼瞅着苏眠这种小馋猫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顾忠眼中露出了一抹喜色,面上却还是有些为难,“看来眠眠不甚喜欢这冰糖葫芦,外祖父只能带着去给玉柔吃了。”说罢,双手一背,转身就准备回府去了。

    苏眠鼓起了腮帮子,到手的美味岂能拱手让人。于是连忙一个袋鼠跳跳到了顾忠身上,抢过了冰糖葫芦,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说话间,顾忠已经将她带到了大堂。顾府和从前一般没什么变化,门前的海棠花开的娇艳了几分,杨柳也抽出了新的枝丫,空气中满是清新的味道,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

    “眠眠,祖父这就带你去见曾祖母。”顾忠抱着苏眠穿过了一条东西向的弄堂,南边是几间小小的院子,开满了一树的桃花,倒是分外有诗意。外祖父告诉她,这是三姨奶奶的院子。

    她平日喜静,只爱裁剪花草,院子里收拾地一尘不染,便是半片落叶都不曾有,可见平日的干净整洁。

    又接着向东转弯,路过了一间红色大院落,扑面而来的脂粉气息,与门口众位丫鬟的嬉笑打闹声融合在了一起。苏眠嘟着嘴,不用说这一定是二姨奶奶所住之庭院,与苏净毫无半分关系。

    紧接着,苏眠来到了一间古香古色的厢房,庭院中绿树成荫,门口的参天大树挡住了晌午的烈日。

    现在太阳穿透云层,透出了一丝微凉。庭院中却满是凉爽之意,还夹带着隐隐的药香味。

    往日,苏眠只在自己的三亩之地呆着,倒是不知后院竟是这般光景,当真让她开了眼界,怕是单单逛上一趟顾府,也得花费了大半日去。

    曾祖母的院子里外围满了大夫,也有刚刚从宫中赶过来的御医,大家围坐在小石板凳前,讨论着用药事宜。

    “劳烦各位夜不能寐在这守着老母,顾忠在这里先行谢过了。”顾忠拱手行了个礼,向着诸位行了个礼。

    大家一时惶恐,连忙拱手回礼,嘴上道,“将军这是哪里的话,为长公主诊治,是我们的荣幸。”

    “阿母病来如山倒,饶是我都猝不及防。不知,各位可有看出些什么端倪?”顾忠疑惑问道。

    近来因为种种事宜,顾忠又颓废了些时日。一时没顾得上阿母,谁知她竟突然病倒了。短短几日,顾府便发生了这许多事,当真叫他愁白了头啊。

    “长公主心力交瘁,再加上经血不通畅,所以胸口发闷,想来开个活血化瘀的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太医们挠了挠头,也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

    只是觉得长公主体内有两股邪气在互相冲撞着,以至于心悸堵塞,一时接不上气。至于这股邪气的来源,他们经过一夜的讨论,却是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苏眠见他们讨论了一夜,却是一字未提曾祖母身上之毒,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几分。

    “如今长公主发着高烧,想来却了身上邪火便也就无事了。”太医摸着自己的胡须,深沉道。

    屋子里有丫鬟端着凉水,手拿着白毛巾不断进进出出,脸色十分匆忙。

    苏眠心中疑惑,追问道,“那太医们可知多久烧能退去?”

    苏眠只怕曾祖母上了年纪,身子骨受不住。而太医们又含糊其辞,似乎并无几分把握。

    “这...”太医们互相对望了几眼,却是回答不上来。

    苏眠顿觉他们不靠谱,拿病人的性命当做玩笑,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了,眠眠。你且随我进去看看曾祖母吧。”顾景桓安抚地拍了拍苏眠的肩膀,宽慰道。

    太医院这般庸才,他是见惯了的,只除了倚老卖老,卖弄自己的学识,难登大雅之堂。

    苏眠被顾景桓牵着,忐忑不安地进了曾祖母的屋子。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药味熏得苏眠睁不开眼,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从前她时常跟在母亲身后,上山采药,也未见过这样浓烈的草药,倒像是混进了香料一般。

    “舅舅,为何会有这么浓烈的香味?”苏眠捂住了鼻子,似乎极为不适。

    顾景桓也觉得这股香气来的颇为怪异,但他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刚想开口道。

    却见着萧怜盈盈一笑,从院子里赶了过来,眼底带着rou眼可见的淤青,想来昨晚定是没有睡好。

    “三姨娘,昨夜您守在祖母面前衣不解带,真是辛苦了。”顾景桓打心底喜爱这位三姨娘,瞧见了她眉间都带了几分喜色,立马迎了上去。

    “我只是尽分内之事罢了,你们从宫中赶过来,想必都累坏了吧。”萧怜连忙令丫鬟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给他们去寒。

    “哎呀,你是怎么干事的?”只听得茶杯炸裂的声音,门帘后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与训斥声。

    第55章 城府

    “翠儿,母亲需要静养,你这般聒噪是为何?”萧怜蹙起柳眉眉,轻声训斥道。

    被唤作翠儿的丫鬟神色慌张地从帘后弯着腰,怯怯地行了个礼,完全不见当时的嚣张模样。身后则是几个丫鬟弓着腰在打扫着茶渣碎片,屋子里迎面飘来了一股异香。

    萧怜简单地训斥了几句之后,便将伺候着的丫鬟遣了出去。翠儿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素色的布衫胸前湿了一大片,想来是茶水打翻所致。翠儿迈着小碎步走的十分匆忙,以至于擦肩而过时,苏眠在她袖中望见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银色亮片,还恍惚道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微风吹拂着绣帘,珠子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而动听。苏眠却敏锐地注意到,屋子中的那股香味淡了下去。苏眠偏过头望着丫鬟们消失于拐角的身影,脸上多了抹沉思。

    “祖母为何突然晕厥不振了?”顾景桓拎着药箱走到了红木床边,扒拉着祖母的眼皮看了看。

    萧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姣好的面容上多了抹愁思。

    “都怪我不好,没拦的住元春jiejie。她一时说漏嘴,导致母亲气血攻心,这才...”

    元春是薛氏的闺名,没想到此事竟与她有关。

    听完了萧怜的一番陈述之后,顾景桓冷笑了一声,他素来看薛氏便不顺眼,嗓音都变得刻薄尖锐了起来,“她这般没有见识的乡村野妇,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今不过才吃几顿糟糠腌菜,便要上祖母这来讨公道。”

    苏眠站在一旁没有吱声,她始终觉得此事有点奇异。偌大的一个将军府,仅仅是断了两天的菜食供应,便沦落到如此境地吗?让????????一个二房太太都连吃了两天的烂菜稀饭。

    顾景桓为祖母扎了几针,就着宫中的凝神安气丸服下了之后,便起身了。

    “祖母没什么大碍,约莫是明天便能起床走动了。”顾景桓捡了一把篓子上风干的草药嗅了嗅,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补药。祖母戎马一生,浴血奋战过,反而滋补的药与胸口的气血冲撞了开来,导血液阻塞,气血供应不足。

    顾忠与院中的太医寒暄完,匆匆赶来过来,听完了顾景桓的话语,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若是因他之罪,害的娘亲因他受苦,便是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自己。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你刚一回来便将整个顾府的事情都交于你打理。眼下又正值年关,不知你一个人是否能忙得过来?”顾忠怜爱地摸着萧怜的纤纤素手,摩擦着她右手上明显的刀痕,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感动。

    “这些日子顾府多亏你了,晚晴她不管府中大小事务,元春她又是...”顾忠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怜安抚地拍了拍顾忠的手,宽解道,“晚晴jiejie平日里吃斋念佛,也是为了顾家祈福。元春jiejie平日是嚣张跋扈了些,但是心眼子却是极好的。好在妾身年轻,能够多为老爷分忧。府中大小事,也能够搭把手。”

    这番话一出,便是圣人也得为之动容。一席话虽然将自己放在了低处,又不露锋芒地抬高了二位jiejie。

    即便是再有心计较的人,此时也无话可说。

    顾忠自是被感动得老泪纵横,握着萧怜的手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苏眠第一眼见到这位姨奶奶,心中就欢喜地紧。如今听了她这番话,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老爷,快去前厅接驾吧,圣旨到了。”管家袁毅挥着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顾忠杵在一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对萧怜对视了一眼,也只能匆匆迈着步伐前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