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6章

    杭州的局面其实并没有朱子安所想的那么复杂，石迪文在江浙经营了二十年，在本地拥有极高的威望，如今同样也是执委会中的一员，地位堪称尊崇。莫说这次来的只是白克思一个人，即便是整个执委会的人都来了，也一样要给石迪文几分面子。

    当然了，等到迁都之后，执委会的整个机构也会迁来杭州，石迪文很难再像当下一样独揽大权，在东海大区的影响力或许会有所削弱。但他的政治地位却能就此踏上最后一步台阶，也不再会像以前那样远离帝国权力中心。

    最近这些年里，石迪文和白克思碰面的时候并不多，两人的关系也说不上紧密。但也正因如此，石迪文为白克思的到来准备了特别隆重的欢迎仪式，以彰显自己对此的重视。

    钱塘江岸的码头附近，杭州城的大部分官员和士绅都提前到场恭候。由于白克思之前的行程对外保密，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是在昨天晚间才接到通知，今天要到钱塘江边迎接某位大人物的到来。

    而消息传开之后，今天闻讯来到江边围观的民众早已过万，接踵摩肩，十分热闹。不过码头外围已经被荷枪实弹的士兵牢牢守住，而江上也有数艘战船戒备，将无关民船驱离这段江面。那些闻风而来的好事之徒没法挤到近处，也只能在江岸上远远观望了。

    “老石，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边，弄这么大的场面，有点过了啊！”白克思下船与石迪文握手之后，也忍不住调侃两句。

    石迪文笑道：“以前都是到舟山嘛，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杭州，那当然得隆重一点！”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之后，石迪文走到石成武面前，用力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这次表现得不错！”

    此次石迪文将出使朝日两国这种重大外交任务交给石成武负责，其实也是承担了不小的压力，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关注此事。

    石成武在此之前并无带队出访外国的工作经验，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不但没有功劳，说不定还会出现难以收拾的烂摊子，最终肯定还得石迪文出来善后。好在石成武一行人表现极为优异，在出访过程中拿下多项成果，也是替力主此事的石迪文挣回了面子。

    接见完载誉归来的使团众人之后，石迪文又替白克思引见了本地的主要官员和士绅名流，又是花了好一阵工夫。

    在码头上的简短会见之后，一行人登上马车，由大队骑兵护卫着，前往石迪文在西湖边的官邸。

    白克思远道而来，石迪文自然要先尽一尽地主之谊。考虑到白克思也是年逾六旬的人了，从三亚赶来杭州这一路舟车劳顿，必定十分辛苦，石迪文也没有急于安排工作相关的事务，接风宴之后便让白家父子先去好好休息。

    不过石迪文自己可没停下来休息，宴席之后便将石成武等人召集起来，听取他们有关出使活动的报告。

    相较于白克思，石迪文则是更加注重使团在出访过程中所搜集到的军政信息。海汉对日的一贯态度便是警惕和压制，虽然日本目前的实力已不能对海汉产生直接的威胁，但对日的策略一直都没有大的变化。而对日的外交工作，多年来也一直是由东海大区在负责具体的执行，石迪文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其实要比执委会大得多。

    “我的看法是，船可以卖，武器也可以卖，但我们要设法延缓其部署和形成战斗力的时间。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其统治者无法以对外战争的方式来解决国内存在的矛盾，最终只能在本国引爆。这样既不会影响国际局势，又能削弱其国力，然后我国也会从军火贸易中获得收益，一举三得。”

    石迪文大致听完有关军火贸易的谈判情况之后，便给出了非常明确的意见。当然了，要达成他所说的目标，那就必须要在日本国内制造出更为激烈的对抗和冲突，甚至是引发内战，这样才能保证日本在向海汉采购大量军火之后，不会将枪口对准周边地区。

    石成武道：“据我观察，幕府目前最感到焦虑的问题，是意识到了自身的武备水平落后于朝鲜国。如果我们能让这种局势维持下去，幕府就一直会有危机感，然后就得不断地向我国求购军火。我们只要掌握住军火交易的规模，让其军事实力始终跟朝鲜国保持一定差距就行了。”

    石迪文道：“你说的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案，但只能起到保底的效果。要设法让他们在内耗中使用买到手的这些武器装备，我国才能接到更多的订单。你们所提到的幕府主弱仆强的局面，以及跟国内藩国之间的利益冲突，都是可以加以利用的条件。只有通过内战不断地消耗他们，甚至将其分裂为若干个小国，让其互相牵制，才是控制局面的上策。”

    石迪文的看法显然要比白克思更为激进，白克思虽然也有扶助萨摩藩挑动日本内斗的想法，但还没到制造战争的程度。而石迪文的设想则更为具体，仅仅只是内战还不够，他更希望一劳永逸地解决东海上这个隐患。

    陶弘方道：“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也只联系上了一个萨摩藩，其实力跟幕府还是有明显的差距，光靠萨摩藩恐怕还远远不能让日本乱到分裂的程度。”

    石迪文笑了笑道：“天草四郎在佐世保待这几年，也不是在那边吃闲饭。相信你们在那里也看到了有受训的日本学员吧？有野心的人其实不少，只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不会主动跳出来，除非日本国内显出乱象，而幕府又无力控制局面，到那个时候，想对幕府取而代之的人就会坐不住了。”

    在佐世保基地受训的那些日本人，到底是各藩国大名送去进修的学员，还是为海汉效力，必要时可以在日本各地策动举事的暗桩，众人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石迪文早就开始在这方面进行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