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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难撩 第26节

    “那殿下问吧。”

    “问什么?”闻澈故作不知。

    元蘅蹙眉:“既然没有要问的,那来找我作甚?”

    “没有要问的,是因为这一切我早就猜到了,去年冬天帮你抄书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三四分,后来我去见了老师。”

    闻澈走近她,将右掌作伞状搭在她的额间,挡掉细微星点的雨。

    这样的距离太近,动作又太过亲昵。

    “宋景的担忧亦是我的担忧,可我没有资格与你说那样的话。但是……只要你想好了,试一试也无妨。”

    三四个月未见,元蘅只觉得闻澈好像更柔和了。

    她今日来之前便想好了如何应对所有人的质问,但是闻澈没有问。

    她心中忽然一松,像是在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荆棘路上,得到了一瞬喘息的机会。

    “所以,你找我做什么?”闻澈问。

    早在方才进门的那一瞬,他便看出元蘅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但是因着宋景置气,便没有说出口。

    元蘅犹豫许久,还是扬起脸直视着他:“无关春闱。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太巧了就显得蹊跷。前段时日,我偶然杜司业那里得到一篇诗文,是殿下写的,但是空白处的批红却是我师父的笔迹。”

    “所以呢?”

    闻澈耸了耸肩:“你想说什么?”

    “衍州之乱事发突然,是琅州柳氏千里夜袭,故意绕过了俞州来攻打衍州的。那是柳全知晓我父亲重病,想要趁虚而入。他做好了一切蒙蔽俞州消息的打算。何况,我派人往启都求援,结果启都还没动静,殿下便已经在衍江东将叛军揍了一顿。”

    元蘅的眼尾上挑:“殿下得到消息太快了,快到我害怕。”

    闻澈面上看不出情绪,往拱门下挪了一步躲雨:“接着说。”

    “我怕衍州城破只在旦夕之间,便命人安排百姓往启都方向撤出。没有人往俞州去,俞州不可能知道消息。殿下怎么来的?”

    这桩事已经过去许久了,闻澈万万没想到元蘅竟这时反应过来不对劲,在这里质问他。

    闻澈轻笑:“怎么来的重要么,本王没有救衍州于水火么?”

    元蘅道:“是,殿下是衍州百姓的恩人,元蘅不该在此质疑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师父,褚清连。”

    闻澈袖间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下,仍故作笑意:“褚阁老怎么?”

    “你只在我房中瞥见平乐集一角便知晓那是什么东西,可见你对它何止是熟知!再加上你的文章上有我师父的笔迹,可知你们关系匪浅。但你对我师父之死却毫不意外,就像是早已知悉。依照柳全死前所说,是他在衍州生乱之时杀了我师父,那时殿下应当还在俞州才对……”

    元蘅主动靠近闻澈:“所以,你那时根本不在俞州!你在衍州。”

    “你不仅知道我师父死了,甚至可能先我一步知道他死了……我说的对么,凌王殿下?”

    第25章 入梦

    雨势在这时骤然密了起来,淋湿了她的鬓发,发丝黏在她的眉梢,如同墨色的花钿。

    她同样往拱门下挪了去避雨,两人便挨得更近。

    “你说的对,那时我就在衍州。”闻澈散漫的笑着,“你推测出什么了?下句话是不是要问我与褚阁老之死有何干系?元蘅,我若真的与此事有干系,那为何要留你一命?留着你给我找不痛快么?”

    “那你……”

    不待元蘅说完,闻澈忽然将衣袖挽起,露出的小臂上有着狰狞的疤痕,蜿蜒而上。他又把衣领往下压了压,露出自己的脖颈。后脖颈处又是道道疤痕,看着丑陋又残忍。

    他贵为王爷,面上看着光洁如玉,谁知衣裳之下却藏着这么些伤痕。

    “这是……”

    这些伤痕蒙上一层水汽之后更显得触目惊心。

    闻澈见她看完,再度将衣襟拢好,指着自己的额角说:“我在燕云山坠过崖,所以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不明不白伤在衍州,自然得空是要回去弄清楚的。褚阁老隐居燕云山不算秘闻,但我去拜访时,他已经断气了。是我差人往元府送了秘信!如若不然,他连料理后事的人都没有。”

    那封秘信……

    竟然是闻澈差人送的?

    当初琅州军势如破竹,距离衍州只隔了条江。她根本没空去探望师父,也是那时有人送了信来,说褚清连离世了。

    “我去时并不知琅州生变,要离开时才知道柳全已经快要打到衍州城门口了!是我快马回去调兵来援……”

    闻澈靠近她,轻缓道:“这个解释,你满意么?”

    元蘅觉得距离太近,想要轻推他一把,但却被他捏了下指尖。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酥麻感直钻入脊骨。她想从狭窄的拱门里出去,却又被他伸手一挡给拦了回来。

    元蘅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殿下所说的是真的,那今日算我无理取闹。给您赔不是了。”

    “元蘅。”

    闻澈的声音很低:“对错都是后话,我只想问你,咱们相识时日也不短了,但你还是不信我,对么?”

    元蘅从小在元府经历的就是不公和偏心、猜疑和忌讳。她曾经最信柳全,可是柳全的背叛就是一场信任的崩塌。

    “我信你,我有什么好处?”

    元蘅抢占先机,将闻澈逼至角落,让他退无可退,“我信不信你,你作何要在意?”

    闻澈终于从元蘅的眼中看出凉薄。

    梦中那个对他毫无顾忌的人,会笑会闹的生动的人,都是假的……

    都是梦而已。

    他苦笑一声:“元蘅,你知道么,这几个月我原以为……我哪里做错了说错了,让你永不想见我了。我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本是质问时才贴近的距离,在这时竟变得逼仄。

    可是闻澈却并没有停下不说的念头。

    “我甚至猜过,是不是那日闻临来时,我情绪不好,说了没分寸的话,让你难做了。若不是太煎熬,我不会冒昧去问老师,也不会知道你在准备春闱。”

    “为什么煎熬……”她愣着。

    闻澈说话间眸光清亮:“因为你再没入过我的梦了。”

    ***

    三月启都杏花开遍,微雨湿衣。

    天刚亮时,贡院正门口已经置了荆棘。许多人候在贡院外,等着礼部的人来放榜。

    等待不多时,便有人出来张榜,众学子一拥而上去看。沈钦来的不算早,直接被众人给挤了出来,再也看不见榜上的字。

    直到他的同伴惊呼出声,连话音都断续了:“明生兄!第二名!你第二名!”

    沈钦的衣裳在拥挤中被扯破一个角,他正在低头整理,听到同伴的呼声时手上的动作滞住。

    他这下也顾不得破烂的衣裳了,几乎是将前面挡着的人尽数推开来,一口气挤到了榜前,手指顺着杏榜的绢布往上滑,终于落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第二名……

    “太好了,太好了……”

    沈钦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本该是他三年前就得到的东西,生生耽搁了三年。如今终于不算枉费。

    春闱第一名是谁?

    他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看到元蘅的名字时愣住了。

    “为什么是她……”

    这几个月来沈钦对元蘅也算熟知,她常常来找他探讨问题,两人许多时候都是看法相合的。他钦佩一个闺阁女子能有这般的见解,但从未想过她位居自己之前。

    若说方才他极满意自己的第二名,在看到元蘅名字时,这种激动又褪去了几分。

    “明生兄?发什么呆呢,高兴傻了?你中了,这回不是副榜,是实打实的亚元!”

    同伴揽上他的肩,高兴道:“我虽然名次不如你,但我们可以一同入殿试了,往后同朝为官,我们……明生兄?你干什么去!”

    沈钦说不上自己此时心中的滋味,五味杂陈。分明应该高兴的,但是就是差了那么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他没听同伴说了什么,而是转身往人群外走去了。

    贡院外的这条街几乎被来看榜的人堵了个严实,沈钦又在走神,没留神险些要被一匹马撞到。他躲开得及时,但是那马却似受了惊一般嘶鸣。

    马车随即晃荡不稳,就连驾车的车夫也控制不住,往外偏离了许多。

    马车里面的人不耐烦地掀开帘子,瞧见沈钦后几乎毫不留情地挥起僵硬的马鞭,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后背上,痛得沈钦呼出了声。

    陆钧安手握鞭子下了马车,傲慢将马鞭的手柄摁在他的伤处,狠厉道:“又是你!”

    沈钦痛得面色惨白。

    “陆公子!”

    清越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陆钧安闻声看过去,瞧见从对面走过来的元蘅。

    虽然许久未见,但是她仍旧清丽,周身的气息也好似更冷了一些。

    陆钧安方才马鞭,面上的狠郁收起,换成了假笑:“元姑娘,今日好巧!”

    元蘅却没接他的话,而是俯身将沈钦给扶了起来,仔细看了他后背的伤。

    她指腹温热,覆在他手腕的薄衣上,令他有细微的颤。沈钦低声道了谢,便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察觉到沈钦的退避,元蘅也不多说,而是看向陆钧安:“陆公子当街辱人的喜好真是绝无仅有。”

    陆钧安笑着将马鞭上的血迹抹去,道:“是他先惊了本公子的马,差点让车翻了,抽一鞭子都是轻的。”

    沈钦正想辩驳什么,却被元蘅扯了下衣袖,示意他先不要出头。

    元蘅站出来,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正巧今日杏榜揭榜,杜司业要进宫面圣,可让陛下裁决此事。”

    陆钧安笑了:“你觉得陛下会有空搭理这些芝麻小事?”

    “若是事关春闱第二名,因受了伤恐参与不了殿试,就不是小事了。”

    元蘅转身吩咐车夫将沈钦扶上了马车,沈钦起初还在犹豫,但是看着陆钧安看向自己时恶劣的态度,还是听从了元蘅的话。

    马车外便只剩下了陆钧安和元蘅。

    陆钧安却不屑:“一个贡生罢了。你觉得陛下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