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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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团圆夜。 夜色亮如白昼,光影落在沈砚眼中,照亮他一双幽深晦暗的眸子。 半张脸隐在礼花的光影之下, 忽明忽暗。 攥在手心的青玉扳指缓缓松开, 仰头望,四面白雪飞扬, 雪珠子簌簌。 在海神庙前,沈砚也曾同宋令枝共赏礼花。 那夜秋风乍起, 满天亮光落在宋令枝眼中,一双杏眸盈盈如秋水,灿若星辰。 娇小纤瘦的小手落在沈砚掌中, 宋令枝轻声侧目, 悄悄同沈砚说她向海神娘娘求的祈福, 也求沈砚不要为难她的家人。 火树银花,隔着白茫茫雪雾,沈砚好似又一次看见了宋令枝。 雪花洋洋洒洒。 倏地,那张顾盼生辉的笑脸骤然一变,宋令枝唇角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掩在海水之中,麻木冰冷的容颜。 她说:“沈砚,我很怕冷的。” 心口急促,忽而涌起一股撕心之疼,眼前恍惚,沈砚脚下趔趄。 他一手捂着心口,脸色煞白。 跪在地上的岳栩一惊,忙不迭从地上站起:“陛下——” 空中礼花燃了又燃,厚厚雪地上只留下两道脚印,是宫人抬着步辇留下的。 雪落无声。 …… 正月爆竹连连,宋令枝这日醒来,只觉窗外天光大亮,纱屉子罩着,隐约可见园中满地日光。 青纱帐幔挽起,掐丝掐金银铃在空中晃悠,登时,东次间转悠出一人。 白芷本还临窗做着针黹,瞧见宋令枝醒了,忙忙唤丫鬟进来,伺候宋令枝盥漱。 青盐漱口,宋令枝好奇往外张望:“可是天晴了?我瞧着外面亮了许多。” 白芷抿唇笑:“哪里是晴了,这雪连着下了一整夜,如今足足有一尺多高呢。这不,秋雁那丫头今日还在外面玩疯了。” 说笑间,猩猩毡帘挽起,秋雁俯身,笑着进屋:“谁玩疯了,白芷jiejie尽胡说。” 秋雁一身绿绫弹墨夹袄,眼角肩上还有雪珠子,可见雪是真大。 她行至熏笼旁,直至身子烤得热乎,才扬手唤丫鬟进来。 黄花梨漆木锦匣掀开,竟是雪做的白玉兔子。 秋雁眼睛弯弯:“姑娘瞧瞧这兔子,奴婢可是做了好久的,手都冻红了。” 她摊开掌心,果真十指通红。秋雁笑着抬眼,笑意自唇角一点点消失。 暖阁悄无声息,白芷瞪圆眼睛,拼命朝她使眼色。 从平海岛回来,宋老夫人勒令府上上下不得提起平海岛半个字,便是弗洛安,也要三缄其口。 宋令枝醒来后,也曾问过魏子渊,只是白芷和秋雁一概咬牙说不知。 白雪在匣中融化,一点点化成晶莹水珠,秋雁半跪在宋令枝脚边,半张脸贴在宋令枝膝上。 “姑娘,奴婢错了,您要打要骂都可以。” 秋雁眼眸低垂,满脸的愧疚不安,“奴婢不该……” 锦匣捧在手心,宋令枝声音低哑:“他……还好吗?” 秋雁为难:“姑娘,老夫人吩咐了,不能同姑娘……” 宋令枝冷声呵斥:“那我亲自去问祖母。” 大雪纷飞,园中张灯结彩,檐下还有未曾洒扫干净的爆竹香屑。 宋令枝步履匆匆,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自乌木长廊穿过。 秋雁和白芷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两人脸上满是焦灼不安:“姑娘、姑娘……” 宋令枝转过影壁,她身子本就孱弱,刚刚走得急,呛了好几口风,叠声咳嗽。 猩猩松石绿毡帘挽起,丫鬟端着沐盆出来,瞧见宋令枝,忙忙福身行礼:“见过姑娘。” 宋令枝声音淡淡:“祖母可还在房中?” 小丫鬟点点头,伸手替宋令枝挽起毡帘。 金丝藤红竹帘半卷,光影在竹帘上流淌。 缂丝屏风后,柳mama长长叹口气,愁容满面。 “老夫人,还是唤大夫来瞧瞧罢。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纸包不住火去,便是姑娘那里,也瞒不住的。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 “……知道什么?” 宋令枝疾步提裙,案上的鎏金百合大鼎燃着松柏宫香,青烟散尽。 许是刚添了香饼,房中暖香沉沉,莫名有点熏人。 炕上铺着柔软细腻的狼皮褥子,宋老夫人靠在杨妃色彩绣云龙引枕上,长满皱纹的眼角弯弯。 她掩唇,轻咳两三声,唇齿间又有血腥味弥漫。 宋老夫人皱眉,拿巾帕掩唇,挡住狼狈之态。 斑白鬓角沧桑,她摆摆手:“没什么,不过是老毛病罢了。也就柳mama,整日大惊小怪,没的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 宋令枝不信,抬眼望向下首垂手侍立的柳mama:“柳mama,祖母到底如何了?” 柳mama看看宋老夫人,又看看宋令枝,无奈轻叹,欲言又止。 “前儿起夜,老夫人说嗓子不爽快,老奴眼花,当时也没细看,第二日才知老夫人竟是咳出好大一滩血。老奴想着传大夫来府上瞧瞧,老夫人也不让。” 柳mama心急如焚,“姑娘,你快劝劝老夫人,先前在外面……” 宋老夫人一记冷眼扫过,柳mama当即噤声,后知后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又提起平海岛一事。 宋令枝心中挂念祖母的身子,不曾留意到二人之间的暗波涌动。 一双烟笼般的柳叶眉紧蹙:“祖母也忒胡闹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和父亲。来人,去请大夫来,还有,打发个小厮去前院寻父亲,就说……” 宋老夫人连声道:“大夫来就好了,让你父亲来做什么,乌泱泱一群人站着,我看着更闹心。” 宋令枝压下声音,轻轻唤了一声:“……祖母。” 宋老夫人笑得温和,搂着宋令枝道:“祖母没事,莫要担心。祖母都到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不过是些小病小痛,吃几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伸手拍拍宋令枝的美人肩,“倒是你,才让祖母担心。贺鸣那孩子春闱在即,待科考过后,你和他的事……” 宋令枝急道:“祖母,我和贺哥哥只是……” “枝枝。”宋老夫人拍拍宋令枝的手背,温声细语,“别的事祖母都依你,可这事你得听祖母的。过日子,得看人。宫墙太高,祖母怕你去了,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令枝大吃一惊:“祖母,我没有……” 宋老夫人笑笑,一双眼睛虽然浑浊,却看得透彻:“你今日来,不就是想问弗洛安的事?枝枝,听祖母的,那些事都过去了,好好同贺鸣过日子才是正经。你啊,得朝前看。” 宋令枝不解其意:“可魏子渊是为着我……”她咬唇,双目惴惴望向宋老夫人,“祖母,魏子渊他、他还好吗?” 宋老夫人点点头:“不曾听见弗洛安的二王子出事,想来应该是无恙的。” 说着,又捂着心口连咳几声。 宋令枝忙取来热茶,帮宋老夫人顺气。 宋老夫人反手握住宋令枝的手,一双浅色眸子模糊不清,嗓子干哑:“枝枝,答应祖母,要和、要和贺鸣好好的。” 寝屋落针可闻,宋老夫人捏在手心的巾帕又多了殷红血珠子,宋老夫人眼中担忧重重,干瘪瘦弱的手指紧紧握着宋令枝。 青烟缭绕,寝房内隐约可听见柳mama低声的哽咽。 宋令枝一双柔荑握在宋老夫人手中,老夫人指腹粗糙干瘦,抬起的一双眼眸满是期冀。 窗外雪花飘落,茫茫白雪映着天幕,万籁俱寂。 良久,寝房终传来宋令枝一声低低的:“……好。” …… 阳春三月,柳垂金丝。 一场绵延的细雨过后,空中水雾氤氲,朦胧水雾氤氲在长街。 京城繁华乱人眼,偶有人策马扬鞭,马蹄嘶鸣之声响彻回荡。 长街人头攒动,油纸伞宛若花团锦簇,茶肆笑声连连,几个文人雅士聚在一处,谈论诗词歌赋,或是好奇今年的状元探花。 今日是殿前对答,皇帝亲点殿试前三甲入殿。 “依我看,状元朗应当是贺兄无疑,他的文章我见过,引经据典又不落俗套,当真是奇才。” “怪道人常说,江南多出才子。前儿见了贺兄,才知这话果真不假。仪表堂堂,面如冠玉,且还是会试的会元。若真是他高中,我也不稀奇。” “我还听说,贺兄如今已成家了,可惜了,若是考上状元再娶亲,岂不是双喜临门,何必同那村野乡妇同床异梦。” “什么村野乡妇,那可是江南宋府的嫡女。江南宋家,富可敌国。我同贺兄在一处,时常见他写信回家,都是写给家里的小娘子的。他常戴在身上的香囊,也是那小娘子送的。” “悄悄说,我见过那贺夫人的画像,是贺兄自己画的。说起来,那可真是燕妒莺惭,桃羞李让。” 茶肆众文人高谈阔论,笑声不断。 阴雨绵绵,乌云笼罩着京城。重重巍峨宫殿之中,一人跪在金銮殿下首。 槅扇木窗外乌云翻涌,天色暗沉,不见一点光亮。 贺鸣双膝跪地,挺直的脊背僵硬,汗流浃背。 额角细密汗珠渗出,他伏首,若非双手支撑着地板,贺鸣恐怕早就御前失态。 踏入金銮殿之后,沈砚不曾让他起身,也不曾同他说过只言片语。 连着一个多时辰过去,金銮殿无任何宫人踏入,只有贺鸣一人跪在下首。 膝盖骨隐隐作疼,似针扎一般,贺鸣如芒在背。 贺鸣咬紧牙关,努力撑住最后一丝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