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第662节
但京城之中大部分人并不相信。 一些传闻先在皇室之中蔓延,而后又传到平民之中。 他们说郁显皇已经逃走了,在千浪郡,有人看到皇帝乘船出海。 阳环从不相信这些谣言,但相信这些谣言的人都很致命。 她的叔父肃光、兄长刻军、侄子录康和一群日夜躁动的大臣们,正在试图和蛊族联络,只要能保住性命,他们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阳环手上有一千禁军,这是万生城仅存的兵力,也是阳环手里唯一的本钱,这点本钱只能让她提心吊胆度日。 现在她可以把心放下了。 半个时辰之前,她收到消息,一队人马,带着郁显王师的旗帜,正往京城走来。 这一次,消息是坐实的,虽然来的突然,但却是信使亲眼所见。 他看到了熟悉的战旗,熟悉的军队和熟悉的将领。 他看到了大奉常炎焕,虽然炎焕陷入了沉睡。 他看到了皇子墨迟。 墨迟回来了? 这证明大宣真的出兵了! 阳环一直厌恶墨迟,她从没像今天这样期待看到墨迟的身影。 她把王室成员、文武群臣和全部禁军都召集在城外,等候皇兄凯旋归来。 郁显皇的叔父,东建王肃光道:“阳环,你当真看见皇帝回来了么?” 阳环公主解释道:“皇兄的车仗应该在中军,打头阵的是墨迟。” 肃光皱眉道:“墨迟理应留在宣国为质。” 阳环道:“宣国肯放他回来,证明援军确实来了。” 郁显皇的弟弟,南晓王刻军摇头道:“这话却说不通,大宣纵使真的派兵,为什么非要把人质放回来?” 南晓王刻军的儿子,阳环的侄子,南信君录康道:“姑母,这事情可儿戏不得,只怕墨迟投靠了蛊族,带上大军,来骗我等出城!” 阳环怒道:“一派胡言!你们纵使怀疑墨迟,难道连大奉常炎焕和军中的将士也信不过么?” 东建王肃光咳嗽一声,叹道:“老夫听说,丛安郡一战惨败,炎焕等人,都被蛊族俘获了。” 阳环喝道:“我也收到消息,炎焕在丛安郡打了胜仗!” “炎焕能打胜仗?”刻军嗤笑一声,“这话我是不信。” 录康喊道:“墨迟带来的,一定是蛊族的人马!” 肃光叹道:“是不是墨迟都难说,徐志穹不知所踪,宣国又岂能把墨迟放回来?” 一群臣子议论纷纷: “这是蛊族的阴谋!” “他想把我们骗到城外都杀了。” “阳环公主,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争吵之声越来越大,阳环公主满身是汗,转脸责备起了信使:“你却不能看仔细些,为何不等看见皇兄再来报我?” 信使一脸委屈道:“皇子殿下让我立刻回来报捷,不容我多等。” 刻军哼一声道:“这里边有古怪!” 肃光问道:“墨迟带了多少人马?” 信使道:“大军过处,烟尘弥漫,我也没仔细数过,应当是有万余人吧。” “万余人!”肃光喊道,“蛊族万余大军将至,我等危矣,当速速回城。” 刻军喝道:“阳环,你怎不知死活?一万敌军来了,你还出城相迎?” 录康喊道:“诸位,快些回城,关闭城门,再作商议。” 城下一片喧嚷,眼看情势就要失控。 一团烈焰忽然腾空而起,山艳脸色阴沉看着众人:“急什么?墨迟皇子既是回来了,皇帝也不远了!” 录康喝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你算什么……” 阳环突然下令让禁军列阵,看到这架势,众人相继安分下来。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远方沙尘渐起,众人看到了郁显大军的旗帜。 旗帜之下,骑着高头大马的是墨迟。 墨迟身后,是上将安澈。 安澈身后,是不少熟悉的将领。 阳环越发激动,但见大军带着漫天的烟尘来到近前,阳环赶紧迎上去,抓着墨迟的缰绳问道:“得胜了?” 墨迟点头道:“得胜了。” 阳环眼含泪水道:“朱雀真神庇佑我大郁!皇兄回来了?” 墨迟没有点头,回答道:“皇帝回来了。” 阳环一脸惊喜,呼喊道:“皇兄在何处?” 墨迟没有回答:“姑母,待入城后再作商议。” “好!”阳环急忙答应道,“我先去拜见皇兄,你让军士在城外驻扎。” 墨迟回身对安澈道:“传我命令,大军一并进城。” 阳环愣住了。 为什么要让大军一并进城? 肃光喊道:“墨迟,你这是要作甚?外军不得入城!” 按照郁显律法,除了禁军之外,任何军队不得进入万生城。 墨迟又对安澈吩咐一句:“传令,护送王室及大臣们进城!” 安澈一声令下,大军上前,围住了王室成员和一众臣子,将他们逼进了城内。 …… 翼元郡,青藤村,一座农户中。 农户的女主人正在蒸饼子,回身喊了一声道:“客官,你稍等一会,饼子马上就好。” 肖松庭在屋子里答应一声:“不着急,也不是太饿。” 他从长萝村里逃了出来,带着十几名怒夫教军官,一路往西去,狂奔数日,终于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在郁显国,和大宣有类似的习俗,山村之中没有客栈,过往的行人可以在农舍之中投宿,只要看着像老实人,主人家一般都会收留。 不仅管住,而且管吃,主人家吃什么,客人也跟着吃什么,每天给主人家些钱,多些少些,两下商量。 肖松庭一众十来人,看着怎么也不像老实人的样子,为不惹人怀疑,他且和军官们分开投宿,找不到住处的军官,先住在野地。 肖松庭运气不错,遇上了一个好人家,每天好吃好喝给着,也没问他多要银钱。 他在这农户家里歇了两天,身体渐渐复原了,也该启程了。 平时都是男主人招呼吃喝,女主人从未谋面,今日偏赶上男主人不在,肖松庭第一次看见了这家的女主人。 看她肌肤粗糙,身材臃肿,年纪和男主人相当,肖松庭且客客气气叫了声大嫂。 “大嫂!劳你辛苦了。” 农妇端上了饼子,还端了一碗汤,擦擦汗水道:“辛苦甚来,平时家里也吃这个,也就多了双快子。” 肖松庭叹道:“这两天,受你们家照顾,我这身子也好了不少。” 农妇憨憨笑道:“那倒是,你刚来的时候,病恹恹的,现在看着气色好多了。” “是呀,好多了,你家男人什么时候回来?” “去集上买酒去了,一会就回来,他也觉得你身子骨见好,晚上要和你喝两盅。” “大哥是好人呀,可我今天就要走了。”肖松庭把手伸进了自己怀里,好像在掏钱。 农妇搓搓手道:“急什么,再住些日子呗!” “不住了,还有要紧事,”肖松庭又叹了一口气,“你们夫妻俩是好人,对我是真的好,按理说,我不该对你们下手。” 农妇一愣:“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肖松庭连声长叹:“要是今天,还是你男人来,我带走你男人一个也就算了,可没想到,今天来的偏偏是你。” 农妇一脸悚惧道:“兄弟,俺,俺来了,怎,怎么了?” “我这长相,不该让人看到,我这行踪,也不能让人知道。” 农妇连连后退道:“俺,俺不知道你什么行踪,俺,俺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俺跟谁也不说,俺就当没看见过你。” 肖松庭抿抿嘴道:“我是真想信你,可我这辈子谁也信不过,你们真是好人,可好人怎么就不长命呢?你们别恨我,要恨就恨老天不长眼。” 说完,肖松庭拔出了一张符咒。 对付一个农妇也要用符咒么? 换做别人可能不用,但肖松庭就是这个性情。 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什么修为,肖松庭永远都会用最稳妥的方式应对。 一张符咒,能让对方无法叫喊,无法逃走,更无法挣扎。 这就能让肖松庭从容下手,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符咒飞出,眼看落在农妇头上。 农妇猛然闪身,手指一挥,将符咒切成了碎片。 肖松庭一惊,意识到这农妇不是寻常人,他正要从背囊里拿法器,却见农妇猛然近身,从他手臂上剥下来一层皮。 肖松庭捂住手臂,想要逃命,却见屋子外面有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