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4)
手上的病歷表，多看几次也无法改变事实，越看，只会教人更心痛。所以我直接把病歷表塞入垃圾桶里，头也不回的离去。 「话说刘礼恩，你们明明不是家属，为啥密可以拿病歷表啊？医生还甘愿的详细的叙述给你们听。啊不会吧！你、你叫寻曦色诱医生啊？你禽兽不如啊啊啊！」陈延胜羞红着脸鬼叫着。也没叫你去色诱，你的脸这么红干嘛？喔，放心，也没人会飢渴到色诱你啦。我很想这么告诉他。 我看着他一面和刘礼恩打哈哈也没忘一面跟我做着同样的动作。呃，只是差了一步骤，他把病歷表塞进垃圾桶后还没品的踹了一脚无辜的垃圾桶…… 「你猜。」刘礼恩眼神望着前方、看也没看陈延胜。 「你真的叫寻曦色诱医生啊？！」蔚寻恆好奇的问。这问题让我真想狠狠的揍他一拳。 刘礼恩看起来有点想揍蔚寻恆，但还是忍下了这股气，笑瞇瞇的额冒着青筋再次重复：「你猜。」 「不会吧……」陈延胜和蔚寻恆掩嘴异口同声。 「他妈我这么坏心眼吗？要色诱也是色诱我、咳咳咳……」说到这，刘礼恩顿时被我和贺寻曦给用力巴了下头，随后他鬱卒的抱头望着我们。我和贺寻曦无视过他可怜兮兮的模样。 经过的病房有婴儿哭声、病人呻吟、老人的哀号、家属陪伴病人聊天的笑声、青年们的嬉闹声、吵架声、亲友们前来探望病人的哭泣声等等，虽说有痛也有乐，痛却大于喜。 我们一行人最终来到了蓝縻亚的病房前，默默的沉思了几秒鐘。 「准备好了吗？」我按着门把，努力撑起嘴角弧度、转过头看着他们。 「待会儿谁都不准先哭。」贺寻曦握拳望着大家。明明最爱哭的就是你啊……想到这，我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 我在内心默数，一、二、三── 开啟门后，永远最厚顏无耻的陈延胜首先先跑到床沿边、看着早已甦醒过来的蓝縻亚吼着：「縻亚我好想你！你怎么住院啦！？」陈延胜此时就像个孩子一样的靠在床沿、带着略微担忧又不解的口吻问着母亲怎么生病了。 蓝縻亚的手中正捧着一本日记本，而看见忽然道来的我们，她显得非常不知所云。 「你们怎么知道我住院了……」蓝縻亚慌忙的问欲想起身时却被陈延胜给压着肩不允许她起身。我轻笑着上前去把她乱糟糟的金色捲发都整理好。 「我们班女生来医院探望家人时看见了你，才通知我们。」邵寻瞬淡淡的说。难得和蓝糜亚说上一句话。 蓝糜亚若有所思的沉吟几秒，下一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的摆摆手说：「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呀。只是流行性感冒啦。」 说好了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算很难过也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你还是多休息好了！来，快乖乖先躺下！」我故作紧张的上前去帮她盖好棉被，然后看着她把手中的日记本放在一旁的柜上后就乖巧的躺回枕头上。 我看着那本日记本，是素色的红色，封面上还清楚的写道「给糜亚」。 蓝糜亚最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甜甜地微微笑后替我解释：「那是我mama从国外寄来给我的……是我mama前一个月的日记，我们每个月都会互相交换日记，代替长途电话什么的。」 我点头表示了解。「对了，你一个人住在医院也需要人照顾你吧？先来决定今天晚上谁要负责照顾你吧。」 糜亚先是一脸茫然，之后看着我们开始决定时间的长短才赶紧拒绝：「不、不用啦，我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看着我们都无视她，她最终还是作罢，乖乖的看着我们排时间。大家都争先恐后的，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当然也包括我。 最后决定好今晚第一位照顾者，蓝縻亚见终于有个结果出来后才放下心。因为……今夜第一个照顾她的是蔚寻恆。 ＊ 离开前，贺寻曦说她有不了解的数学习题、所以邀我到她家指导她一番。我先是迟疑的一会儿，最终还是搔头勉强答应。因为……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无法适应那个『表哥』。 进入寻曦家的一瞬间，出乎我意料没有清冷的气氛。客厅内暖阳色的光源照亮整个漆黑的走廊，而不知是谁正演奏着《庙会》的钢琴曲也从客厅内传出，让人感觉非常沁人心脾。 「哥，我带寻昕来家里坐坐。」在玄关放置鞋子且拿出一双室内脱鞋给我的贺寻曦说。 演奏到一半就终止了，让我觉得这房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取代演奏曲的，却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寻昕，欢迎你来。」贺寻燁看起来很高兴我的道来，咧齿爽朗的笑容却让我產生了些困或感。 我面对他如此热情的迎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也轻轻的笑着：「打扰了。」 贺寻曦把我带进她的房间后，我看见她的书桌和床边的矮木柜上都放满了她和贺寻燁的合照。一个小金童一个小玉女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小情侣，看起来十足的速配啊。 「我哥说，你面对他时总是抱持着警戒心。」贺寻曦从书包里拿出数学课本还有几支需要用的笔。端正的坐在书桌前，托着腮，转问头有些忧愁：「究竟是为什么呢？明明寻昕跟我相处时是那么的自然又开放。」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凭着内心真实的感觉，认真的回应：「不知道……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又对他忽冷忽热的，或许，每当我望着他时，他那漆黑且透露不出丝毫心思的黑眸中，肯定能看出我的生疏感，以及……敌意吧。」这是上回在寻找失踪的张顏蓁时、巧遇贺寻燁后的我的内心独白。现在我全都告诉了贺寻曦，也算是坦承了吧？ 不然难道要狡辩神的的吗？不，这真的不是我的作风。还是说要装傻带过？我没这么呆，要是她又继续问下去、我一直装疯卖傻不就真被她认为是故意逃避问题了？ 「我不是有意如此，只是，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其实暑假期间我就和你哥哥见过面了……起初从一个连基础都未建立好的友人突如其来的成为无血缘的表哥，外加一个表妹，虽说跟你相处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我跟差了八岁的贺寻燁──为何气场就是那么水火不容？」 寻曦闻言，沉下了脸，阴鬱的表情顷刻间让我好难适应：「寻昕，我哥哥真的很关心你。我不知道他瞒着我找你找了几年，但是，每次我回家后，他都会问我『寻昕今天过得如何、快乐吗』这样的问题。我要他自己去关心你，但他却说你对他抱有戒备心、好似怀疑他，所以就算他主动靠近你、关心你，他说『你可能都只是表面上的回应他而已吧』……就像对他抱有──些许的敌意。」 我不知道他瞒着我找你找了几年……这代表时间很长久吗？ 贺寻燁也说得没错，我确实对他怀有敌意。相对的，我自然是不太信赖他。 「现在，我终于懂了，或许──是我还不太信任寻燁吧？他那漆黑且透露不出丝毫心思的黑眸中，总让我產生排斥感与恐惧感，当然自然会距他于千里之外。」我走进她，看着她的清澈的大眼，微笑道：「比起你，因为你总是傻里傻气的对人笑着、看起来非常真诚，这和寻燁截然不同。所以我很快的就能和你打成一片了。」 贺寻曦蹙起细眉，双手都握着拳头，急切的说：「我哥、我哥其实是个心思很单纯的人！简单来说……他关心人的时候，就像阿嬤关心孙子一样：『宝贝孙啊你吃饱了没有』，动机非常单纯，只是偶尔单纯的嘮嘮叨叨、纯粹的关心。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懂吗……总之、总之就是外表年亲可内心的年龄却退化成老年人的青年啦。」 最后她凭着仅存的最后一口气，垂着首，低声道：「拜託你试着接近我哥看看，好吗？就像平时你待我如亲meimei一样的真心……」 消化、解读了一下刚刚贺寻曦近乎语无伦次的话，我最终下了一个结论「不擅言词表达，其实内心很单纯」，贺寻燁应该是这样的人吧？或许过往真的是我太过于提防吧？又或者太多心？总是躲避着贺寻燁，所以才没真正的了解他。 虽然我有些不懂贺寻曦方才在劈里啪啦的讲什么……但我现在还是愿意试着敞开心胸、和贺寻燁相处看看了啦。 「很疼吗？我扶你去保健室吧。」我的脑中瞬间想起上回贺寻燁担心着我的伤势所问的问题。啊啊，其实认真一想，的确颇像贺寻曦所述的呀，就像阿嬤关心孙子一样：『宝贝孙啊你吃饱了没有』，动机非常单纯，只是偶尔单纯的嘮嘮叨叨、纯粹的关心。 嗯，现在起我愿意试着相处看看。 「我懂了，我会试着相信你哥哥。也谢谢你，消弥了不少我和他之间的隔阂。」 贺寻曦高兴的拥住了我，个子娇小的她在我胸前像个孩子一样：「真的吗！我好开心，以后我哥就不会苦着一张脸说着『寻昕好像不信任我』之类的话了……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哥。」最后的道谢听得我有些心暖，也有些眼红。 「寻昕好像不信任我」、「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哥」？ 我顿然觉得自己非常愧对于他们两人。难道，以往我的冷漠总是让贺寻燁非常懊恼吗？我没想到贺寻燁竟会如此受伤……还有，为什么愿意相信一个人还要感激我呢？我连感激跟我说这些话的贺寻曦你都来不及了呀。 「我才要谢谢你。」我摸了摸她的头。 后来我在他们家吃了晚餐，和贺寻燁聊了好多事情，我才发觉过往的我真的抱持着太大的警戒心了──才迟迟没有了解到，贺寻燁竟然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纯真、坦率、开朗、幽默，都是我从没见过的贺寻燁…… 「我没想到寻燁还会弹琴耶。」我贪吃的又夹了一颗虾球。 「自己学的，琴摆着也浪费，小时后就自己看着书学起来啦。」贺寻燁轻笑，替自己的meimei添了一匙高丽菜海鲜浓汤进碗里。 「有空可以教我吗？我也想学学看……」我的眼神飘向黑色的钢琴那处，嘴里还嚼着虾球。 贺寻曦小心翼翼接过贺寻燁递给自己的碗，笑着说：「好啊，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们教你！」原来寻曦也会弹琴？我喝着柳橙汁、嘴角噙着笑意想道。 饭后，我还留了下来欣赏音乐，让心情偶尔悠间一下。我认真听着贺寻燁演奏的《卡农》、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闭上眼仔细聆听这他如倾入灵魂一般深刻、迷人又馀音绕樑的演奏。而不知不觉间，坐在沙发上，因为太清间、音乐过于悦耳，我撑着下頜便直打钝。 「寻、寻燁？」当我感觉有东西触碰我上身时，我下意识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贺寻燁正帮我盖上轻柔的被子。 「抱歉，吵到你了。继续睡没关係。」 「呃，我刚刚睡着了……哈哈，太好听了，所以才睡了一下……」脑袋有些昏沉，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乾乾的笑着、我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鐘后，才发觉自从饭后到现在，我足足睡了两个小时，我从没想过太好睡也会是个错误……我赶紧起身道：「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我竟然睡了两小时！我先走啦。」 贺寻燁似乎还想把我留下来，却见我坚毅的神情，作罢道：「好吧，我送你到公车站！」我笑嘻嘻的頜首点点头接受他的好意。呵呵，现在起，我可不会在跟你客气什么了！因为，你可是我的亲人啊，我为什么要跟你客气呢！ 贺寻燁对我的执着，是关爱、是不分血缘的亲人式关爱。父母亲死后，除了寻恆寻瞬、邵爸爸他们会关心我以外，从来都没有一个长辈、亲人会如此关爱我……这就是，真正的「亲人」吧？我想。 ＊ 静謐的医院中的某一间病房。 蔚寻恆正和蓝縻亚说着小时候和霍寻昕、邵寻瞬一起去游泳的搞怪传记。 当时他们把父母亲给耍得团团转，蔚寻恆潜水到海里玩躲猫猫，害得父亲必须亲自下水找儿子。不懂事的霍寻昕抓了一堆海蟑螂进桶子里、直呼蟑螂可爱，回头母亲差点被吓死、逼得父亲只好抓着女儿和桶子去暗礁把无辜的蟑螂们给放生。而邵寻瞬的阶级比较高了！当寻昕去抓海蟑螂、蔚寻恆去潜水时他只好一个人留在沙滩上玩沙，又因为相貌纯真又稚气、他却被一群国外来的辣妹jiejie们发掘后便被强拉着去玩水、吃香喝辣，让着急的父母亲寻了自己三个小时…… 自从那次起，三家人便决定在孩子懂世事前发誓绝对不会带孩子去海水浴场！ 蓝縻亚听完后觉得有趣的笑了笑，可最后笑着笑着却突然哭了起来！让蔚寻恆大惊不好、慌忙错愕的看着她……难道刚刚讲的传记不好笑吗？！ 「有时候我总会不免嫉妒寻昕的善良、美丽、聪慧……她生下天生就是一个宠儿。她所拥有的是我所缺乏的……她也是我心中最崇拜的人，见义勇为、落落大方、坚强又温柔，甚至有时候，她的所作所为跟本就超乎了常人所预料的范围──她总是勇往直前，毫不退缩──寻恆，我好怕有一天我变回了原本丑陋可悲的自己，寻昕会不会就这么离我而去？」 「不对、不会的……寻昕才不会这个样子。」蔚寻恆明朗笑了起来：「为什么会因为你失去了容顏后就此与你断绝往来？寻昕不是这么现实的人啦，重要的是，你还是你，就算失去了容貌那又怎样？寻昕看好的是你的内在、并非外在，她对每个朋友，是绝对的真心哦！」 蔚寻恆方才所陈述的时候，脑中都是霍寻昕所说过的话语、做过的事情，这么一回忆，使蔚寻恆不免会心一笑。 蔚寻恆非常肯定的眼神，让蓝縻亚看得有些着迷至失神。恍惚了一阵子，蓝縻亚才疑惑迟疑道：「你……怎么能这么篤定？」 「都这么多年的啊，要不了解一个人也难囉。」蔚寻恆想着，如过是邵寻瞬，一定也会像自己方才那样回答蓝縻亚吧？是啊，都十六年了，即使其中三年不在霍寻昕身边，他也相信三年中她绝对没有改变。是一样的纯真、勇敢…… 喂寻瞬，我说的没错吧？蔚寻恆看着窗外繽纷星星点缀着的夜空，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