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旧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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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帮你找出真正的兇手! 司马昂这话一出口,不仅是摄青鬼愣住,就连原本被勒令闭上眼的柳昱,也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彷彿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 但这番话的确也算是匪夷所思,毕竟当年可是出动了大批警力都无法找出兇手,更何况事隔多年连证据都烟灭的现在,司马昂一个小小的天师能够做得了什么? 「你真的有办法找出兇手吗?」摄青鬼的声音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因这消息而情绪激烈地起伏,柳昱觉得他眼中好似多了些原本没有的东西。 司马昂自信地咧嘴道:「不过是施展些雕虫小技,有何不可?」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真的束手无策,但这摄青鬼运气好,碰上的是他们司马家的人。在他们司马家的术法中,就有一种类似时空倒流的方法,虽然司马昂已经和家族脱离关係,但这法术还是略有涉猎的。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可以让时空倒流,而是藉由读取周围景物中残馀的记忆,帮助当事人重塑当年的时空和场景。 「可是这要怎么做?你和我年纪差不多,你又怎么知道十五年前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存留到现在。」柳昱困惑地问,司马昂并不比他大上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估计司马昂也不会有多清楚;那摄青鬼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显然也充满了疑问,甚至还多了一丝警戒。因为这件事对他而言相当的重要,关係到他能否放开人世的眷恋。 司马昂笑了笑道:「我的确不知道有什么是十五年前就存在的东西,甚至我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遇害。」 他这话一说完,摄青鬼稍微收敛些的杀气又猛地爆发出来,而且较先前来得更加旺盛。 「所以才需要这位摄青鬼先生为我带路。再怎么说,那个地方在哪?附近有什么样的景物?没有人会比他这个当事人更加清楚。」司马昂恍然未觉空气中的波动,自始至终维持着同样的笑容,倒是柳昱看着摄青鬼不断变换的神色,内心为他捏了把冷汗。 「哼!」摄青鬼冷然一声,「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对鬼来说,让天师或和尚这类生人知道他死去的地方,相当于把弱点亲手交到对方手上,对他们而言是极为不利的行为,因此摄青鬼虽感觉得出他没有恶意,可多少还是存着些微的犹豫。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顏伟你总信得过了吧!」司马昂见他面带怀疑,立即搬出顏伟的名号。 顏伟这个名字,在阴间远比阳间来得更有震撼力,因为鬼魂比活人更加了解他的一切,包括他隐藏在顏伟这个皮囊底下,更让人惊愕的那足以让世人喧腾的名号。 果然摄青鬼听见顏伟的名字的表情立即温和许多,勉强挤出些许笑容低声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係?」 司马昂侧着头顾做思索状,随后耸耸肩道:「严格来说是没有任何关係,但宽松点看应该勉强搆得上一点师徒关係吧!」 「证据呢?」摄青鬼相当直接地问道,「这世间沽名钓誉的人太多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司马昂对柳昱招了招手要他靠近些,然后指着他握在中的护符道:「我想你该感觉得到这上面庞大的力量,这就是证据。」 摄青鬼看了看他,又看着那护符半晌,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似地,沉吟片刻后才缓慢地开口道:「我愿意相信你,现在请松开我,我带你到那个地方去。」 司马昂点了下头。一弹指,青龙鏗地轻响变回青铜剑,缩回了墙上的剑鞘中,重获自由的摄青鬼神色复杂地看了司马昂和柳昱一眼,转身飘出了屋外。 司马昂看出他是在带路,一把抓住柳昱跟着追了上去,两人一鬼在夜晚城市的巷道内奔走着,路上的行人看不见摄青鬼,只觉两个大男人大半夜拉拉扯扯走在路上,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 儘管耳中听见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但司马昂此刻可没间工夫去注意这些,对他而言跟上摄青鬼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因为鬼魂移动的速度很快,一个疏忽很可能就会失去摄青鬼的行踪。 摄青鬼大概也明白这情况,因此每前进一段路,就会稍微减慢速度让他们可以跟上,如此走了约莫一个鐘头,摄青鬼终于在一处小巷子内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走动。 那巷子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陌生,因为就位在市政府的附近,不远处还有一间警察局,若不是有苦主在前方带路,实在很难想像居然有人会挑这种地方行兇。 司马昂虽然充满疑惑,但仍是闭上眼睛,试着感应周遭的气息变化,在他的灵识与附近的磁场合而为一的瞬间,察觉一股隐晦的血腥之气从某个区块的底部冒出,那是有人曾经被杀死在此, 心口的最后一滴血参杂怨恨而滴落留下的气味,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只要冤屈不曾平反,就永远不会散去。 司马昂走到他所感应到的那个地方,然后站稳脚步看向那摄青鬼:「如果我感觉得没错,你就是死在这个地方吧!」 摄青鬼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垂下了头,从侧脸的角度望去,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丝哀伤,司马昂对他的举动并不感到惊讶,这在他的工作中是很正常的现象,乃是所有的鬼魂在重回自己死去的地方时都会出现的反应,司马昂没有出声打断他,因为他知道摄青鬼正在回想着自己曾经在人世生活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摄青鬼终于抬起头,伸手指向旁边一盏贴满各式广告单的老旧暗黄路灯,用怀念的口吻道:「我记得这盏灯,十五年前我经常靠在这盏灯下抽菸。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一个人站在这里,然后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当我转头的瞬间,忽然颈部一疼,脑袋就被人给砍了下来。」 *** 「麻烦你站到这灯底下,做出和当年一样的姿势,然后试着在脑中重建当年的场景。」司马昂听完摄青鬼的话后,请对方站到灯下,重复当年的动作。 摄青鬼虽有些不解,但还是配合着做出同样的动作,跟着缓缓闭上眼睛,司马昂等了几秒,见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微妙的变化,取出符纸往灯管上用力一拍。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周遭景物剎时缓慢產生异变,时光一点一点往前倒流,街道回新、野草变成了盆栽、老树刚冒出新芽、一旁用铁丝搭起的大网也变成矮小的红砖围篱,就连那盏几乎要熄 灭的路灯也又变得明又亮,黄澄澄的灯光有种温暖的感觉。 「这里是……过去吗?」柳昱记得小时候曾来过一次,脑海中还有些薄弱的印象。 司马昂没答腔,简单点了个头,他和摄青鬼的双眼都专注地看着巷子口,他们所观看的是路灯的记忆,所以虽然他让摄青鬼和路灯產生共鸣,但在事情发生的时间点上还是会有些许的落差。 静静等待好一会儿后,一个人影慢慢踱步走了过来,那人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嘴上叼着一根菸,整体感觉很是烦躁,左手臂上纹一隻黑色的蛇吐着红信看起来很是吓人。 那人绕着灯柱来回走了好几圈,下垂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孔,让人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可从摄青鬼全身紧绷的气息看来,应该可以确认是他本人无误。 「你记得你这时候在烦恼甚么事情吗?」司马昂看着这情形,禁不住开口询问,说不定他的死,就和烦恼的事情有所关联。 摄青鬼用力皱了皱眉,脸上呈现迷惘之色:「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鬼魂有可能会失忆吗?」柳昱看他的模样不像在说谎,压低音量偷偷询问司马昂。 「不太可能,」司马昂轻轻摇了摇头,「我没听过鬼魂失忆的事,不过有几起类似的案件。」 「类似?」柳昱的音量不由提高了一些。 「有点像是我们说的创伤症候群,」司马昂解释道,「多半是生前最后一刻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选择性遗忘了某些事。」 两人交谈间,摄青鬼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过去的自己,彷彿要将那存在于过去的影像看穿似的,他一手按着头,表情看起来很是痛楚,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东西? 这时空气飘来一股香甜的气息,那是女人身上经常会闻到的香水味,他们看见那人的身体震了一下,但是没有转头。 来者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烫着一头大波浪捲发,脸上画着超出年龄的浓妆,一件黑色薄纱洋装低到了胸口。 女子走至他身后,轻柔地喊了一声,那人叹了口气,将口中的烟吐到地上,缓慢地转过身,女子朝他露出一抹娇媚的笑容,整个人柔若无骨地靠了上来,可那人却往一旁退了开来,好似要和女子保持距离。 可女子不依不挠地又靠了过去,丰满的上身有意无意地磨蹭着,那人眼中露出厌恶的神色,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女子神色一僵,表情一剎那间变得很是尷尬。 忽然,女子瞪大了眼看向他身后,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眼中出现了恐惧的神情,那人也感到不对劲,正想回头,一把刀狠狠地从身后劈下,他的脑袋就这么被砍了下来。 杀他的兇手走上前,一脚将他的人头远远踢开,几隻野狗叫了几声,衝上前争夺着那颗头颅,边咬边跑,一下就不见踪影。 这时兇手又往前几步,整个人出现在灯光下,他们看见兇手赫然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五官和摄青鬼有几分神似,他伸手紧紧抱住眼前的女子,眼中尽是满满的爱怜。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摄青鬼抱头,疯狂地笑了起来,「是他,居然是他。」 「看样子你似乎认识那个杀死你的兇手。」司马看着他的反应,平静地开口。如果他猜得没错,那兇手就是他失忆的原因。 「我当然认识他,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摄青鬼自嘲地笑道,「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没有人比我和他的关係更加亲密。他、他是我的儿子呀!」 随着摄青鬼记忆恢復,两人一鬼倏地回到正常的时空,鬼大部分是没有眼泪的,那些常掛在脸上的血泪只是他们变化出来展现自己情绪或是吓人用的,可是现在他脸上却掛着两行真正且清澈的泪水。 原来那女子是他的情妇。因为他长年在外奔走,鲜有时间陪伴年纪才二十出头的她,或许是深闺寂寞、又或许是年龄相近,等到他发现时,自己的情妇居然和儿子有了姦情。 他又气又羞,赏了情妇一巴掌后怒不可抑地夺门而出,独自到此思考该如何善后。他的情妇深怕他报復,一路尾随祈求他的原谅,可他根本不想看到那女人,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儿子深知他的个性,害怕他可能採取的报復手段,居然抄了把刀悄悄跟来,趁着他和那女人说话之际,一刀把他给杀了。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呀!」那摄青鬼又大笑了数声,猛然挑出黑旗令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司马昂吓了一跳,慌忙阻止他道,「莫非你不想报仇了吗?」 摄青鬼垂泪道:「那是我自己的孩子,你说这仇能报吗?我该怎么报呀?」 司马昂和柳昱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发展他们也是无话可说。 「罢了!罢了!一切就这么算了。」摄青鬼一声长叹,不再理会他们两人,逕自转身,就这么拎着自己的头颅越飘越远,在惨淡的月光下,格外有种苍凉的味道。 柳昱看着他飘远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闷闷的,苦苦追寻的兇手居然是自己的儿子,那感觉想必很不好受吧! 正当他恍然之际,忽然一件外套当头罩了下来,好不容易才把那外套扯下,只见司马昂站在路灯旁伸着懒腰,脸上掛着轻松的笑容道:「终于解决了,回去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