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光头的死让老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虽然看惯了死亡，也没少杀过人，但他生平从未见过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能够下手这麽狠毒，将一名成年壮汉一击毙命。

    尤其面前这名少年杀了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饶是心理素质再硬的亡命之徒都不可能像他这样。

    面前这名少年的出身绝对不会普通到哪去。而且他刚才的手法都十分精湛，摆明就是有受过专业训练的。

    老鬼很快从震惊中回过魂，再也不敢轻敌，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你以前是混哪里的？”

    “我混家里的。”少年笑眯眯地把玩着牙刷，视线逡巡，彷佛在寻找下一个猎物似地，“现在想跟我好好谈谈了吗？”

    一些对上少年目光的人眼神闪烁了下，有些没见过大场面的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老鬼心中此刻正盘算着别的事情。使用人海战术群殴少年一定是十拿九稳，但是耗费掉不知多少人力是个问题，赢得不光彩更是个问题。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干掉的那一个。

    他堂堂三区老鬼的手下单挑打不赢一个小屁孩，最後是靠一群成年人围殴才赢的，这话传出去得多难听，他以後要如何在监狱里抬头，连带也会害他二哥名声受损，变成人人嗤笑的对象。

    然而他现在也是进退两难，要是这麽灰溜溜走了，丢脸；要是一群人围殴一个小孩，也是丢脸。

    就他妈没那麽憋屈过。

    “鬼哥，要不然你们先借我室友，等中午吃完饭再来找他如何？”少年气定神闲地诚恳道，彷佛无形中做了个台阶给老鬼，“就当我花钱交个朋友呗，只要你愿意把他借我，我下礼拜给你十万现金。”

    “你哪来那麽多现金？”

    “这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生出来。”少年笑弯了眼，“我的名字是江澜，很高兴认识你。”

    让老鬼把屍体和现场清理完毕後，御江澜来到邱成傲的身边蹲下，用手指拍拍对方的脸颊，唤醒昏过去的邱成傲：“你还活着吗？”

    “......托福，死不了。”邱成傲虚弱地睁开眼，乾哑着嗓子说。他一把拍开御江澜的手，吃力地从一滩jingye堆中爬起身，“他们呢？”

    “看你昏过去就离开了。”御江澜收回手，“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麽问题？”

    “以前冬天的时候，你有没有在下班途中遇见过一个迷路，而且身上没任何证件的小孩。”

    邱成傲愣了下，当机的脑袋中半晌後才浮现出几个模糊的片段，那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他现在也有些不确定：“後来我还请那小孩吃了火锅......？”

    喔，还真没认错人。

    御江澜慢悠悠起身，给摇摇晃晃爬起的邱成傲递去纸巾：“那小孩其实一直记着这事没忘，想着日後有天要报答警察叔叔来者。”

    邱成傲嘲讽地勾起唇角：“所以现在要上演那出温情戏码了是吗？”

    “当然不是，那种情节只会出现在电影里头。”御江澜说，“不然小孩跟警察叔叔就不会成为监狱室友了。”

    御江澜等邱成傲简单清理完身子，和他一起前往食堂用餐时，食堂早已人满为患。

    食堂跟监狱宿舍不同，没有用阶级划分用餐区域，但每一区的犯人都已经潜意识地坐成一区，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打扰谁。

    御江澜拿着餐盘跟在邱成傲身後，看见有些囚犯在路过邱成傲时把手伸到他的衣服里摸了一把。

    邱成傲的眼神虽淌满恨意，却也不敢反抗，只是忍气吞声地承受这一切。

    御江澜若有所思地观察。直到轮到他打饭他才暂时别开视线。

    选择座位又是个大问题。

    当御江澜打完饭菜後，发现他唯一熟悉的室友已经不知所踪。

    他那室友也是够狠心的，居然舍得把他一只弱小可怜无助的小羔羊单独扔在狼窟之中。

    御江澜观察了一阵子，终於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邱成傲。邱成傲坐在一个角落里，似是被人保护起来般地被三个人围坐着。那三个人的表情也不轻松，犹似在忌惮着周遭一般。

    若是定睛一瞧，的确能发现他们周遭的人时不时就交头接耳，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邱成傲。

    如果他没猜错，那三个人就是跟邱成傲一起被扔进来的队友，也是邱成傲在这监狱中的软肋。

    只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位置坐下吃饭。御江澜左顾右盼，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唯一的向导还毫不留情把他丢了，他根本弄不明白哪区是哪区。

    找到一张空桌後，他端着餐盘过去坐下，开始吃起人生中的第一顿牢饭。同时也在心里日常问候狗日的御江澈。

    虽然他也莫名其妙成了关注的焦点之一，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是一个新来的可爱崽崽，被围观再正常不过。

    御江澜也没怎麽在意，吃得津津有味。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一阵sao动从门口传来。咀嚼着白饭的御江澜好奇地抬起头，随後就看见原本坐在座位上吃饭聊天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严阵以待。

    御江澜本以为出现的人是典狱长，但是走进来的却是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一样是囚犯，但那些人却表现得像个谦卑有礼的学生，在他们经过走道时纷纷鞠躬行礼，大声喊出敬称。

    除了邱成傲那几人，其他人──包括老鬼他们都站了起来──由此可见他们在这监狱的地位绝对不会低到哪去，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就是一区的人。

    好样的。御江澜嘴角微微抽搐，他可算明白为什麽会有这张空桌了，这张桌子是一区专属，而他一个新来的直接把雷给踩爆了。

    御江澜咽下口中的白饭，在心中纠结是否要起身换位置的时候，那几个谈笑风生的一区囚犯已经走向了这张空桌。

    现在离开也来不及了。对上他们视线的御江澜选择静观其变，如果沟通无效大不了就直接撕破脸。

    然而当他们靠近时，御江澜却在里头看见了一张格外眼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