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苏恪青在学校是不怎么理林作铃的。

    在之前的学校，两人在校内也很亲近，课间一起玩闹，放学一起回家。升入新学校后，或许因为是私立顶尖学校，同学之间的关系都很客气，顶多就是成绩相近的组个小圈子，互相讨教问题。

    可惜的是，苏恪青的排名常年在年级前三，林作铃的成绩没到那么优异的程度。平时在学校，苏恪青会被别人围着讨教问题，林作铃也不好去打扰他。

    “反正回家以后又只有我们俩嘛”，林作铃这样想着，还是很开心。

    昨晚经过了那样一番折腾，林作铃上课时总是犯困。好在作业是完成了，昨天在回家路上也把该背的背熟了，老师对他还算满意。

    可林作铃不敢放心，他连着几次掐了自己的掌心后还是犯迷糊，坐着又觉得胯股间不断泛起被过度使用的痛，只能依照学校的惯例往教室后面走——“觉得困的话可以去后面站着”，这是老师默许的。

    看着林作铃眼底淡淡的乌青、因为打哈欠而沾在眼角的泪水，班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这些笑声里有不少是善意的，林作铃在班里还算人缘不错，常有朋友说他笑起来像滚圆的海豹，估计此时是觉得他可爱才笑；但大约也有竞争对手在嘲笑，觉得他困倦的模样一脸蠢相吧。

    林作铃不去多想，段考快到了，这次段考会决定他心仪学校的预选名额。

    按照苏恪青的成绩，进那所学校十拿九稳。林作铃听同班的女生议论过，学校内定的两个保送名额，其中一个已经确定要给苏恪青了。

    林作铃站着听课，精神果然集中了很多，活页本上的笔记密密麻麻，道林纸上的网格线把知识点分割地更加简明。就这样一点一点、扎扎实实地，林作铃强打着精神，把课上学的好好装进脑子里。

    下课铃声一响，他赶紧跑回座位，趴着休息几分钟。学校用的是独立桌椅，不存在同桌一说，顶多是隔着过道的邻座有点吵，可这点噪音对困到极点的林作铃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正想沉沉睡去，却有人在桌边站着，很轻地推他胳膊。抬头一看，是名叫玉乔的女孩子——林作铃与她座位很近，她人又好，因而两人关系不错。

    “这个课间比较长，你好好休息一下吧？”玉乔笑眯眯看着他，从白色纸袋里掏出U型枕递过来：“这是我之前买来备用的，可一直没机会用上，不介意的话请你用吧，别趴着把胳膊睡麻了。”

    “啊，谢、谢谢！”林作铃不好意思再趴着，赶忙起身，不自在地搔搔头发，向玉乔道谢。

    玉乔总是对身边人很体贴，凡事考虑周全，行事做派像是比旁人更成熟。林作铃觉得，玉乔身上有种不求回报的温柔，或许是因为她生活很有余裕，所以能做到自然而然，大方体贴。班里同学家境都不错，平时送东西也求个礼尚往来，可据林作铃的观察，玉乔会悄无声息送给身边人很多实用的小玩意儿，这些存在润物无声，让人觉得只要接近她就能感受到好意与温柔。

    趴在玉乔送的U型枕上，林作铃补了个好觉。为了回报玉乔的好意，午休前他主动找到玉乔，想替她买今天的午饭。可玉乔的午餐是家里自带的便当，林作铃无法，只得自告奋勇去帮她加热，顺便买了罐货架上最贵的无糖酸奶送给她。

    玉乔接过饭盒与酸奶，笑眯眯对林作铃说：“谢谢铃子，我最喜欢喝这个牌子的酸奶了。”

    林作铃有点不自在。虽然从小到大都有人叫他“铃子”，也和玉乔一样把铃子的第二个字读成轻声，可毕竟年纪渐长，现在被女生这样亲昵地叫......几乎是没有的。

    玉乔的盒饭里有拼成心形的金色蛋卷，是动漫里常见的那种，林作铃记不清是叫“玉子烧”还是“厚蛋烧”。总之，玉乔很自然地把心形蛋卷搛出一半，放到了林作铃的餐盒里。两人坐在楼顶的露天餐厅吃饭，同把阳伞下，饭菜离的很近，正好方便了玉乔动作。林作铃还来不及拒绝，玉乔就迅速捧起饭盒开吃，不给他把蛋卷放回去的机会了。

    林作铃有点无语，可不能一顿饭总说谢谢，只能默默接受了玉乔的好意。

    玉乔笑弯了眼，看着他说：“跟铃子一起吃午饭，真开心呀。”

    “嗯？”林作铃嘴里塞着一口饭，有点诧异地抬起眼睛。

    “你总是很好玩，”玉乔把筷子放在饭盒上，一手托着腮，眼睛看着天空转啊转，“课上回答问题很有趣，平时也很有活力......”

    是在学业上佩服自己吗？

    林作铃一边吃一边想。如果在之前说这话他还比较认同，可进入这所学校后他的成绩并不拔尖，玉乔的成绩又远高于自己......

    正想着，有个人影来到阳伞边上，头顶传来带笑的声音：“铃子，在请教问题吗？”

    林作铃惊讶地抬起头，来人是从不在学校和自己主动搭话的恪青哥哥。他背阳站着，高健的身材投下阴影，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嗯、嗯...”林作铃嘴里含着筷尖儿，愣愣地点头。

    他想起来，上次段考，玉乔年级第一，苏恪青年级第二。

    不似玉乔低调，考了第一都让人记不得；苏恪青在学校里可是出尽风头的话题人物。他不仅成绩优异，外形俊朗，还参加了学生自治团体，身兼要职；又带领班级篮球队，在年级组拿下冠军。

    要不是私立学校学生大多有身家，不比一般少年那样直接、而是更骄矜些，苏恪青怕是每天都会被示好求爱的人淹没。

    此刻他站在这里，立马吸引了一大片目光。身后跟着的学生自治团成员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其中一个叫商洛绮的女孩子更是上前一步，和苏恪青并肩，插话加入了交谈。

    “林作铃今天上课困了吧？”她歪歪头，高高束起的马尾辫划过一道优美痕迹，“不要太逼迫自己、太过刻苦啦，连午休时间都不放过，边吃边向人家请教问题吗？那这顿饭吃的可就没意思啦。”

    言下之意，你笨鸟先飞，可别带累其他聪明优秀的人。

    玉乔淡淡地开口：“商洛绮你可以再努力一点。上次段考铃子在前十，你没在他前面。”

    ——要教训他，轮不到你。

    商洛绮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她抬头气鼓鼓看一眼苏恪青，撒娇地撅起嘴唇，唇瓣上唇彩闪亮亮的，惹人怜爱。

    林作铃有点头大。他知道，同班的商洛绮不好招惹，是那类最难对付的抓尖卖乖的女生。但自己和她成绩相近，有好几次自己只领先商洛绮一分，却牢牢压制住她的名次，也难怪她不服，心有怨气。

    有回自己发讲义，拿给她时，她假装没听到，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喊她名字。可商洛绮很挑剔他的喊法，告诉他，商洛是复姓，不可以喊自己洛绮。

    “可是，这种自创的两个字的姓氏...要经过几代才能被录为复姓吧？”林作铃小声申辩。

    商洛绮凤眼一瞠，横眉立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经过几代？”

    林作铃摸摸鼻子，仿佛碰了一层灰。商洛绮哼了一声，拉上旁边的女生往外走，嘴里嘀咕道：“别理林作铃。看他那样儿，呆呆笨笨的。”

    那个被她拉走的女生很尴尬，只得朝林作铃挤挤眼。明明以前都可以叫“洛绮”的，哪里蹦出来复姓的说法？可没办法，和这种人做朋友一直提心吊胆，那女孩只好从善如流，改口道：“小绮，别走那么快呀，等等我......”

    那时候，林作铃就认识到了商洛绮的性格有多恶劣。可他以为，商洛绮顶多是在意她独特的姓氏，外加讨厌自己在成绩上压她一头。

    但没想到，事情不全然是如此。

    他看到苏恪青和玉乔简单交谈几句后转身走了，商洛绮紧跟苏恪青身后，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学生自治团的人在旁边打趣、吹口哨，商洛绮越发起劲，要苏恪青喊她名字。

    “洛绮。”苏恪青没走出几步远就被缠得不厌其烦，只得站定，闭上眼捏捏鼻梁，“别吵了行吗？”

    商洛绮高高兴兴应了：“哎！阿Sir！”

    ...不是说不可以这样叫吗。

    林作铃有点郁闷，心里却并没有酸溜溜的感觉。

    自己和她不是一类人，非要竞争的话，作为同学，也只有学业方面。只要学业上比她优秀，任她怎么样，也无法考上和自己一样好的学校。

    只要和苏恪青一起，考到两人都心仪的明宪大学，就可以了。

    其他的人，他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