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 秘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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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骁儿这几日很是快乐,因为爹爹又同他睡一间房了。 自打上了学堂,爹爹说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从此便到家中另一间卧房睡去。 骁儿其实有些怕黑。虽然爹爹每夜依然是替他熄了灯才走,可独自一人闭眼躺在床上时,听到外边的不知何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特别是风大的夜晚,窗子被敲得哒哒作响,他就会害怕起来。 可骁儿从来不好意思同爹爹说。因为自己是榫君,是男子汉,爹爹是卯卿,要是这就害怕了,那自己还怎么能保护爹爹呢。 自从叔叔住到他们家后,骁儿睡得踏实了许多。叔叔不仅看着高大魁梧、令人安心,还会同他讲故事,听着听着自己便不知不觉睡着了,于是再也没害怕过。 可叔叔有时也不同他一块儿睡。每当爹爹生病了,叔叔都会宿在爹爹房中,整夜整夜照顾虚弱的爹爹。熄了灯,黑漆漆的卧房里,又只剩骁儿自己一个人。 但这几日,爹爹替他熄灯之后,便再不会离开了,而是掀开被衾,躺在自己身边。 爹爹身上总是有淡淡的好闻的气味,像是花香,他说不上来是什么花,可从小到大都喜欢这香气。就算爹爹不同自己讲故事,但只要爹爹睡在身旁,骁儿就很安心。 直到这一晚,他将睡将醒入梦之际,忽然感觉身旁的床榻细微地吱呀了几声。第二日天光蒙蒙亮时,他被尿尿憋醒,下了床找溺盆,却正好碰上爹爹从叔叔那个房里,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 万嵎这几日倒是郁闷得很。 纪殊今日到同仁堂交付绘好的草木摹画集,回来时便看见他在院中,一边劈着柴一边唉声叹气,俊朗的眉眼间写满了愁云惨淡,他便走近关切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不知为何,骁儿这几日和我闹脾气呢。”万嵎又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还未劈过的粗柴,手上斧子一挥一落,毫不费力一般,眼前的柴木便已分成了两半,“我到学堂接他,回家路上,骁儿说什么也不让我牵他的手了,简直恨不得和我绕着道走,话也不说一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往常万嵎牵着骁儿的小手,骁儿总是很开心,一路上喋喋不休同他说着学堂中发生的趣事。骁儿喜欢吃甜食,万嵎就背着纪殊偷偷给他买糖葫芦串,哄得小孩儿对他服帖又亲热,那画面,邻居见了,也不得不夸他们二人“亲如父子”——形影不离便罢了,不知是不是看得久了,两人连样貌都相似了几分。 万嵎简直不要太得意,就差把“骁儿是我亲儿子”写在脸上了。骁儿随纪殊,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如雕如画一般,精巧又灵俏,可唯有那双眼,十成十是从他这里“借”去的。 还在上京时,万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是二爷的心肝宝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骁儿还在襁褓中时,许是因吃不到生母的母乳,夜夜哭得撕心裂肺的,任谁哄也不肯停,只有万嵎抱他,哄他睡,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天色都蒙蒙初亮了,骁儿才能沉沉睡去。那可真是当成眼珠子来疼的。 一夜又一夜,万嵎就是这般,丝毫不假他人之手。骁儿睡安稳了,一天天地长大,他眼下的青紫、眼中的血丝也一天比一天更深。 怎么能不宝贝?这是纪殊拼了命给他生下的孩子,是两人血脉相息的骨rou。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骁儿了,他怎么能不宝贝。 可如今骁儿一反常态,真叫他这个老父亲伤透了心。 纪殊抿抿唇,但笑不语,只是从袖中拿出干净的帕子,替万嵎细细擦去额角的汗。 夜里,纪殊熄了灯后,依旧坐在榻上,轻轻捋着骁儿的头发。 “爹爹还不睡吗?”骁儿朝纪殊更贴近了一些,那是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极其依赖的模样。 夜风微凉,吹得屋外的叶梢沙沙作响。月华皎白,漫过窗棂,如霜一般浓得化不开。 纪殊静了半晌,才轻声问:“骁儿之前,不是很想让叔叔当你的父亲吗?” 骁儿愣住了,很快便嘟起嘴,闷闷不乐道:“可是叔叔要和骁儿抢爹爹。我不喜欢别人和我抢爹爹。” “可‘父亲’又不能算作‘别人’。”纪殊淡淡勾起嘴角,耐心同他解释道:“父亲和爹爹一样,是来疼骁儿、关心骁儿的,怎么会和你抢呢。” 骁儿不作声了,一头钻进纪殊怀里。纪殊也紧紧抱住骁儿,没多久,便感觉身上的衣襟被泪水浸湿了。 他就同骁儿小时候那般,一只手轻轻拍着骁儿颤抖的背,无声安抚着,直到小孩自己静了下来,一下一下抽噎着说:“骁儿只要爹爹,没有父亲,也是可以的。可要是叔叔和爹爹成亲了,爹爹就不是骁儿的爹爹了。” 骁儿聪敏早慧,不管是家中所见所闻,还是外头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想来他自个儿已是将两个大人的事闷在心里,翻来覆去思量了许多,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纪殊稍稍讶然,旋即心疼地同骁儿保证道:“骁儿是爹爹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爹爹都是骁儿的爹爹,骁儿也都是爹爹的宝贝。” “若骁儿不喜欢,爹爹就谁也不要,也绝不和别人成亲。”纪殊搂着骁儿,温柔地替他揩去脸上的泪,“哭成小花猫了。” “可是、可是……”骁儿吸了吸鼻子,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纪殊柔声问。 骁儿搂着纪殊脖子,小脑袋埋在纪殊颈窝里,绵里绵气地说:“可是叔叔那么喜欢爹爹,爹爹不和他成亲,叔叔就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