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79中弹
兰伯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家人身上,没有移开。不知是否是他厌恶孩子的缘故,他心里忽然有了些许难以名状地焦躁感。 他长久的凝视引起了安东尼奥的警觉,安东尼奥侧头不着痕迹地瞥了那三口人一眼,见其中最有威胁性的父亲正双手抱着孩子上下轻抛着逗弄,让母亲紧张地嗔怪了两句,还伸手在父亲耳朵上拧了一下。 实在是看不出有哪里不对。 安东尼奥刚刚提起一些的心又缓缓落下了,他以为,兰伯特是被那个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大概是被孩童无忧无虑的笑容刺激到,回忆起了自己那不堪的童年吧?安东尼奥这样想着,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他悄悄后退了一步挡住了兰伯特的视线,不想让不远处的那一幕继续刺痛兰伯特的眼。 此时此刻,兰伯特并没发觉自己在安东尼奥的脑补中成了一个受不得刺激的小可怜。他因为视线即将被遮挡而蹙了下眉,而在听到了隐约传来的马达声,以及克里斯蒂安一句“船来了”的感叹时,他并没有同安东尼奥一样下意识地向湖边望去,而是固执地死死盯着那三个越发靠近的人,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他心里莫名的紧张感越来越重,顾不得计较这份不安是他的错觉还是怎样,他抬起手想要对保镖示意,让人将一家三口拦下。 在他将手举起的同时,那三人的身影刚好被安东尼奥完全挡住了。快艇靠近时发出的声响霸道地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听觉,他再也听不清孩子的嬉笑声,一时间浑身紧绷,心跳也骤然加快。 一股不容忽视的危机感终于取代了那份不甚明晰的焦虑,令他喉咙发紧,呼吸狠狠一窒。霎时间他来不及再向保镖示警,只依靠直觉蓦地伸手搂住了身前的安东尼奥,并迅速旋身,把人护着往怀里一扣。 动作间他将毫无防备的安东尼奥撞得踉跄了一下,两人同时向前一扑。下一秒守在周围的保镖发出了惊怒的低吼,伴随着几声“噼啪”声,他的左臂处陡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枪响声被消音器掩盖了大半,但仍旧惊起了一群飞鸟。兰伯特额上瞬间沁出了一片冷汗,在意识到自己中弹的同时,他因为肾上腺素激增,总算想清了自己对那一家人如此防备的原因。 他同大多数人一样陷入了思维盲区,将三人中唯一的成年男性视为了最大的威胁。即便那位父亲的双手都被柔弱无害的孩童占据,他也还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父亲的身上。 然而真正掏出枪来对他们动手的,是那位怀有身孕的母亲。这位母亲的左手自始至终都低垂着掩藏在婴儿车后,只用右手推车。就连她用右手去拧父亲的耳朵时,她都没有换手,而是有些反常地停住了步伐,待到拧过以后才用那只手推着车子继续走。 兰伯特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能及时察觉到这一反常意味着什么。但好在他足够敏感警惕,到底将安东尼奥护住了。 “兰伯特?!”在被兰伯特搂住的那一刹,安东尼奥也陡然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他顺着兰伯特的力道往前扑倒,落地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登时心里一紧。 “我没事。”兰伯特快速地回了一句,而后捂着枪伤翻了下身,好让他身下的安东尼奥能够自由行动。安东尼奥当即从地上爬起,然后和克里斯蒂安一起,将他一把拖到了一颗歪斜的树后。 “妈的!”克里斯蒂安一眼扫到了兰伯特晕开了大片血迹的衣袖,不由得狠狠骂了一声,而后上手扒了扒兰伯特的衣裳。当他发现兰伯特的衣袖上只有一处被子弹击穿的破洞时,他抬起头来,与脸色同样难看的安东尼奥对视了一眼。 “子弹留在里面了。”安东尼奥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极浅的颤抖,但好在兰伯特的伤处不在要害,不至于让他慌神。他在抵达掩体后便不再关心那几个行刺者,转而动作麻利地和克里斯蒂安一起脱掉了兰伯特的外衣和西服外套,并一把拽掉了自己的领带,试图绑住伤口进行止血。 情急之下,安东尼奥和克里斯蒂安的动作难免有些粗鲁,但兰伯特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倒显得比没受伤的两人还要镇定一些。 “是我大意了。”安东尼奥话中带着一丝恼怒和后怕,在将领带缠好打结时,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他身为圣卢卡的继承人,自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刺杀的场面了,但这次受伤的人是他最为倚重的左臂右膀之一,再加上兰伯特几乎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说拿对方当弟弟,也多少有了几分责任感。 如果中枪的是他自己,他都不会心绪起伏得如此明显。 兰伯特放缓自己的呼吸,借此缓解手臂处的疼痛。他微垂着眼睑默不作声地看着安东尼奥做不得伪的紧张神情,心里有些不可言说地软了一下。 他一直都认为,安东尼奥有些太过重情了,但当对方重情的对象是自己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令他感到安心。 “别担心,血止住了就好。”他尽量放平声音,用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冷淡声线安抚着安东尼奥。安东尼奥闻言仍旧紧紧蹙着眉,但面上已然看不出半点躁动,只剩下十足的冷峻。 此时枪声早已停歇了,虽然他们最初时因为不够警醒而给了刺杀者开枪的机会。但一击不中,对方便不可能再有余地放肆。克里斯蒂安在安东尼奥的示意下起身去查看那一家三口的情况,再回来时脸上挂着怒极反笑的模样,比起单纯的气愤而言,又多了些更加复杂的心绪。 “三个人都死了。”克里斯蒂安沉声说道,“本来打算留活口,所以手下开枪的时候没瞄准要害。但那女人在失手之后干脆利落地把枪口对准自己开了一枪,等手下赶过去时,那个男人也服毒自尽了。” 安东尼奥对这个结果说不上意外,他小心地将兰伯特扶了起来,又随口问道,“孩子呢?” “是被男人掐死的。另外,那个女人,还真的是个孕妇。”克里斯蒂安一边回话,一边搭了把手,想把兰伯特接过来。但兰伯特对他使了眼色,要他去捡落在地上的手杖,他不跟伤患一般见识,便老老实实地把兰伯特的手杖拾起来,递还到了对方手中。 “大手笔啊。”安东尼奥自嘲般地冷笑了一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留两个人处理尸体,咱们现在就走。” 克里斯蒂安闻言点了点头,立即将命令吩咐下去,同时又催促安东尼奥快些登船。 保险起见,早在刺杀发生时就有手下联系了保护区外留守的车队,让他们改变接应地点,此时停靠在了岸边的快艇刚好能用来转移,安东尼奥将兰伯特搀上了船,转身想要伸手接应克里斯蒂安时,却见对方根本没有靠近的意思。 “安东,你带着兰伯特先走,我留下来收尾。”克里斯蒂安表情严肃,难得给人一种郑重其事的感觉,“这边的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一方面我可以查一下是谁在搞鬼,另一方面,我们不能给那些老东西留下‘办事不利’的把柄,总得有始有终,把剩下的事办妥。”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知道克里斯蒂安说得没错。于是他只能叮嘱对方自己小心,而后便吩咐手下抓紧时间开船。 毕竟兰伯特的伤耽搁不得,要尽快手术,把子弹取出来。 但兰伯特似乎并不着急,他借着手杖点了点手下的胳膊,阻止了对方启动马达的动作,“克里斯蒂安,记得给那个男人牙槽里的毒囊取样。” 这话甫一落下,安东尼奥和克里斯蒂安俱是一怔,但紧接着,他们两人就明白了兰伯特话中隐含的那份未尽之言。 兰伯特是怀疑,这次刺杀与之前打劫货船,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克里斯蒂安也想起了那时在货船服毒自尽的jian细,便对兰伯特郑重点了头。兰伯特这才命手下开船,不多时便远离了湖岸,开向了接应地点附近的港口。 “安东尼。”兰伯特的发丝被快艇快速前进时带起的疾风吹乱了些许,他的嘴唇因为失血而有些泛白,被寒风打透的冷汗更是令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但他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仍旧冷静而平稳,如果不是左臂上大片的血迹太过显眼,几乎无法令人发觉他此刻的虚弱。 安东尼奥听到他的轻唤,在应声的同时,脱下自己的外衣,把浑身冰冷的兰伯特裹紧。 “你发觉了吧?”兰伯特因为身上那件沾染了体温的衣料而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没有拒绝安东尼奥的拥抱,只继续用过分平淡地声线说道,“有人在针对你,而且,咱们身边,出了内鬼。” “……嗯。”安东尼奥淡淡地应着,只从这个简单的音节中,听不出什么喜怒来。 但兰伯特知道,安东尼奥已经很生气了。 这次的出行,是在三人的商议之下临时决定的,从向奥托报备到抵达保护区,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而在这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之内,竟有人策划出了这样一场刺杀。 “我已经跟父亲汇报过了,放心,现在庄园里应该已经开始排查了。”安东尼奥摸了下兰伯特的额头,触碰到了一片冰凉。他仔细避开伤处,把兰伯特往怀里又紧了紧,“别多想了,再坚持一下,等到了施托卡赫我就给你安排医生。” 兰伯特于是不再说话,转而闭目养神节省力气。他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多关心什么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难以自禁地大幅颤抖,就连左手指尖都间或抽搐似的弹动一下,将疼痛牵引着扩散至了整条手臂。 应该不至于休克。他理智地分析着,正思考着要想些什么分散自己对枪伤的关注,便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在震。 好像是手机响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安东尼奥也察觉到了这阵规律的震动,他先是摸了下自己的手机,觉出其毫无动静,便摸索着从兰伯特的外衣口袋里将对方的那一支拿了出来。 果然是兰伯特的手机在震。 “你家里的电话。”安东尼奥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见来电显示是格纳登洛斯庄园的座机号码,便按了接听键,然后体贴地替兰伯特举着手机,将其贴在了兰伯特耳旁。 兰伯特就着安东尼奥的手微微侧头,眼睛也没睁开,只声音沙哑地问道,“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是海曼,在听到他开口之后,等不及向他问候,便急促地向他汇报了一桩意外。 “老爷,刚才格拉芙小少爷派人到庄园里来,说怀疑怀特先生是jian细,把怀特先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