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祝你成功

    三月的早上天还是灰蒙蒙的，简阳麻木地开着车去公司。那趟旅行并没有让他有多放松，回来后反而比以前更努力工作了。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公司，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夏衍还专门找他谈过，说前两年把手头的工作下放给下属后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现在更不需要他这么拼命了，有时间应该多陪陪方奕文。

    简阳总是答应得很爽快，结果还是我行我素拼命地工作。夏衍见劝不动他，干脆也不管他了。

    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又看到等在门口的方奕文，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多到让他觉得内疚。

    “怎么又不给我打电话自己站在外面傻等？”

    “没事儿，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儿，不想耽误你工作。”

    进屋后方奕文也确实没什么事做，简阳回房间换衣服，他就在简阳的房间里东翻翻西看看的。

    他拿着一瓶香水问，“你平时喷的就是这瓶香水吗？”

    简阳看了眼他手上握着的瓶子，眼神有些恍惚，“对。”

    “是你订制的吗？”他看着瓶身上的YANG，打开盖子又闻了闻，“这个味道真的很适合你。”

    “是啊。”毕竟是他专门为自己调制的。

    方奕文把瓶子放回去的时候，桌上的东西被袖口带了一下，好几个瓶子都倒了，那瓶香水往桌子边缘滚去。简阳听到声音快步地跑过去接瓶子，可还是差了一点，瓶子发出了很清脆的破碎声。

    “啊！对不起啊阳阳，我不是故意的。”

    简阳跪在那个瓶子前面没有动。

    没了，什么都没了。

    人已经不见了，消失了，再也联系不上了。现在连他留给自己的味道也没了，这个味道的配方只有他知道，就算想配出同样的味道都没办法。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和那个人就此再无瓜葛了？

    简阳捡起破碎的瓶身，握在手里，想要努力抓住什么。

    方奕文看着他流着血的手大喊道，“阳阳！简阳！你快松手啊！你在干什么啊，这只是一瓶香水而已！”

    简阳听到他说的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居然流血了，可是他的手怎么都感觉不到痛呢？但是他的心好痛，痛到快要不能呼吸了。

    方奕文看见简阳突然捂住胸口，以为他的心脏出了什么问题。

    “阳阳，你是胸口疼吗？你坚持一下，我……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简阳拉住了他去拿手机的手，双眼通红，痛苦地看着他，“小文，我们分手吧。”

    “什么？！”方奕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我打碎了你的香水你要和我分手？”

    简阳看着一地的液体沉默了半响，最终抬起头看着方奕文。

    “小时候我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爱你。你离开之后，我依然保持着这个信念，因为我相信我会一直爱你。可是现在我才发现，那个信念在我们分开的这十年里其实早就变成了一种习惯。是习惯让我依然每年去纽约找你，是习惯让我听到你说要复合时马上同意。但事实却是，我对你的爱早在这十年里被消磨殆尽，我已经不爱你了。”

    方奕文哭着摇头，“不会的阳阳，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我不信！”

    “每年见面你不是都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交往的对象，你不希望我一个人吗？现在你不用担心我会缠着你不放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你和任何人上床都不会喜欢他们！”

    “我的脑里心里一直装着另外一个人，无论我怎么努力去屏蔽还是会想起他，我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欺骗你。如果我还爱你，为什么会一直想着他？”

    方奕文的声音越来越小，“你怎么可能会不爱我了……”

    “小文，你走吧，我现在真的很难受，想一个人静静。”

    方奕文有些恍惚地离开，嘴里一直在小声念着什么。

    简阳盯着那些玻璃碎片，不知道能做什么。如果当初没有跟方奕文复合，如果早一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如果在他离开前和他表白，他会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吗？会因为自己留下来吗？

    他躺在那些碎片的旁边，就这样躺了一晚，早上醒来的时候那些香水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只剩一点淡淡的香味。

    生活恢复如常，简阳继续过着早出晚归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是不会再刻意阻止自己去想邵文泽了，总是幻想着也许某一天邵文泽会突然回来。

    方奕文找过他很多次，他能避免见面就不见。他们之间闹成现在这样他也有错，但是既然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意，那么该断的始终是要断的。

    ……

    邵氏今天的氛围还不错，因为叶锦的心情很好，助理知道每次他要和邵文泽通话前心情都会很不错。

    “Vince，二十九岁生日快乐！”叶锦在办公室里跟邵文泽视频。

    “我说你要祝我生日快乐就祝我生日快乐，干嘛还非要提醒我多少岁！”

    叶锦笑个不停，“二十九岁怎么了？你一点儿都没变。”

    “我觉得我的眼角有要长细纹的趋势了，真可怕！”

    “有细纹的你也会是好看的，今天生日怎么庆祝的？”

    “我那些朋友你还不知道吗？能整出什么新花样，刚从strip　club回来。”

    “在那边一切都好吧？”

    “回到我的地盘了怎么可能会不好，倒是你，还撑得住吗？”

    “你交给我的事情，怎么都得撑得住。”

    邵文泽有些于心不忍，“那圣诞节回来吗？”

    “回，我一个人在这里多没意思。”

    “好，别忘了给我准备礼物啊。”

    “知道了，”叶锦无奈地笑笑，“对了，我们之前去欧洲的那些材料我记得你有备份对不对？我的那份死活找不到了。”

    “应该就在保险柜里的硬盘里，不过里面有几个硬盘，你得自己找下具体是哪个。”

    “好，我知道了，那你早点儿休息吧，你那里都半夜了。”

    邵文泽打了个哈欠，“好，回头再聊。”

    叶锦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五个硬盘，看得他有些头大，看来今天的时间都得花到找东西上了。

    邵文泽这些硬盘里真是什么都有，要一个个文件夹打开确认里面的内容，看完第一个硬盘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第二个硬盘里的内容依旧不少，突然看到一个文件夹的名字是“简阳二十八岁生日礼物”，叶锦好奇地点了进去。

    里面有上百张图片，叶锦一张张看下去，越看脸色越差。

    当初要从欧洲托运那么多杯子回国，即使包装得很仔细也怕出现什么意外。毕竟邵文泽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于是他把每个杯子的样子，对应的情话、语种和翻译都拍了照片，做了标注。那样就算运输过程中出现意外，他也可以马上找出损坏的是哪个城市的杯子，及时做出补救。

    叶锦终于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拿了个USB拷贝了这个文件夹，直接冲到本盛。到了之后却被告知简阳不在，出去见客户了。

    在他家楼下等了一晚上才把人等回来，看到简阳的时候他强忍着冲上去揍他的冲动，说有话要和他谈，让简阳带他回家。

    简阳不知道叶锦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说要去他家。但也不是很方便拒绝他，只好带他上了楼。

    叶锦一进门环视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突兀的展示柜，大步走了过去。

    简阳见他目露凶光地走过去，赶紧上前拉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

    叶锦转身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拳，然后继续往展示柜走。简阳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那一拳挨得很结实。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叶锦已经打开了展示柜，在一个个翻看那些杯子，现在拦也来不及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去年的那些杯子呢？”

    “什么去年的杯子？”

    “你把那些杯子丢哪儿去了？！”叶锦失控地喊着。

    简阳眉头紧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嘴硬，行，你电脑在哪儿？”

    简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拿了电脑给他，见他掏出一个USB连上电脑。

    叶锦把电脑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USB里面只有一个命名为“简阳二十八岁生日礼物”的文件夹，简阳带着好奇点了进去。点开前他完全没有想象过里面会是什么内容，当看到那一条条表白的情话，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想起来了吗？你知道Vince为了这些东西在欧洲东奔西走了一个月吗？你倒是贵人多忘事儿，有美人在怀都忘了他是谁了吧。现在多的我不想说了，我只想把这些杯子拿回来，你不配！”

    叶锦想大声痛斥简阳，因为他邵文泽才会那么伤心，因为他邵文泽才会回美国，因为他自己才没办法天天见到邵文泽。但是叶锦什么都没说，凭什么让他知道呢？

    简阳低着头，声音哑得不像话，“他没有给我。”

    “什么？”

    “他从来没有把这些杯子送给我，我也不知道它们去哪了。”

    原来邵文泽当初是那么喜欢自己的吗？而自己却在生日的前一天去找他，对他做了那么伤人的事情，他那时候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呢？一定很难过吧。那些杯子又被他怎么处理了呢？

    想到生日那天邵文泽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方奕文出双入对的样子，简阳的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叶锦看他也不像在撒谎的样子，准备收了USB离开。

    简阳牢牢地拽住他的手，没让他拿走，“这个USB可不可以给我？”

    叶锦那里还有原件，不想在这里继续和他多纠缠什么，于是松开了手，离开了简阳家。

    简阳抱着电脑，一遍遍地反复翻看这些照片和备注，就这么看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夏衍看着比自己晚到的简阳有些意外，这半年来第一次见他来这么晚。

    “哥，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夏衍看他突然这么认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好，你说。”

    “哥，你还喜欢Vince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我也说不清楚，他对我来说属于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吧。我知道和他不可能，所以也不会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他这么久不露面不联系任何人，明显是不想被人找到。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很想知道他好不好。”

    简阳点点头，“我接下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一件事儿。”

    “哦？和Vince有关？”

    “是，我爱他。”

    “什么？！”夏衍突然站了起来，“你……你在说什么？这么多年来你爱的不一直都是方奕文吗？”

    “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后来我发现我爱的不是他，是Vince，所以和他分手了。”

    “可你们半年前就分手了，这半年Vince也没出现过啊。”

    “那时候我以为我是一厢情愿，所以什么都没做。可现在不是了，我现在知道他也喜欢我，至少曾经喜欢过我。”

    “等一下等一下，”夏衍用力地甩了下脑袋，“这些事情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两年前我们在一起有差不多半年，也不算在一起吧，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知道他的。后来因为我跟方奕文要和好了，就和他断了。”

    “居然有半年那么久，还是你主动结束的，”夏衍有些不可置信地坐回位置里，“看来他当时真的是喜欢你。”

    简阳知道他想起了以前和邵文泽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想多说下去。

    “我想和你说的是，我会离开北京一段时间。我得去找他，我要追他，什么时候追到他我再回来。”

    “你要去哪里找？他这么久没出现不会是因为你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简阳低下头，“但是哥你知道的，我想找到他很容易，之前不找是因为我觉得我没有立场去做这件事儿。”

    “你确定你现在去找他问题就能解决了？”

    简阳自嘲地笑道，“说实话，不确定，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也没联系过了。他的性格你也知道的，现在有男朋友了也说不定。但是如果不去试试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能再错一次。”

    “阳阳，谢谢你告诉我，我想我不会愿意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你们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如果一切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只能祝你成功。”

    简阳用力地抱住夏衍，“谢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