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谈事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季屿最近都忙的不行。在邻市接了一个大型集团公司室内装修的案子,由于甲方的特殊性,这次是他们去邻市商谈。 说来这次的工程还是祁之颂做中间人引荐的,原本季屿是下定决心跟这个人划清界限,所以这个工程在祁之颂第一次联系到他时,他张口就拒绝了,理由是手上工作多,分身无暇,有心的人一听就知道就是搪塞。之所以他最后又会出尔反尔腆着脸打电话给祁之颂,表示愿意接手这个工程,当中原因很明显,还是想多赚点儿钱……说矫情点,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N市距离S市只有二百多公里,一大早天还没亮,季屿和贺澜就开车上路了。这俩男人今天都神清气爽的,哪怕都是大冬天不到七点就抹黑出门,还挺乐在其中,尤其贺澜,完全没有了一贯的怨声载道。 “屿儿,”贺澜手握方向盘,看着前方空荡荡的高速路:“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你不着急跟祁总保持距离嘛?这案子之前都回绝了,怎么突然又拿起来?” 季屿肯定不会告诉他自己甘愿为庄亦麟付出的那点小心思,只是说:“主要是考虑到这是N市的工程,如果做好了以后咱们的人脉也会更开阔些,咱得把眼光放长远,你还真就愿意永远只做居家室内装修啊?”其实他也不是完全忽悠贺澜,只是赚钱的同时,他也想开拓一下事业主干道,不要太局限。 “我倒是没意见,关键那谁……那谁不是恨祁总恨的咬牙切齿吗?”贺澜意有所指。 季屿丧笑着轻叹一口气:“这是工作,我分的很清楚,再说我跟祁之颂有没有不正当关系你看不出来吗?” 贺澜啐道:“卧槽,你又不是跟我好,我看不看得出来有什么用?” “我行得端坐得正,到哪儿我都不心虚……” “行行行,你不心虚就好,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别跟我急。”贺澜一听季屿这口气就知道,他肯定没告诉庄亦麟这次的工程跟祁之颂有关。他算是看出来了,庄亦麟这男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寡淡的就跟凉白开一样,但这人心里事儿可多着呢,往好了说叫捉摸不透,说直白点就叫阴险。 季屿安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庄亦麟发了微信:饺子我蒸好了放在屉笼里,你起来时吃应该正好。 贺澜瞥了一眼坐副驾那贱人脸上情不自禁溢出的大姨妈笑,挤兑道:“怎么,最近内分泌正常了,还是痔疮没犯了?大清早的看你心情挺好。” “是吗?”季屿笑笑,没打算否认。 “你就没什么事要跟我交待?” “对了,祁之颂的健身工作室进展怎么样……” “去你的,拜托你转移话题别这么明显行不行?”贺澜只是蠢点儿,但不是弱智,也许智商方面他比不上季屿,但要论情商,他可是优越于大多数人的,尤其在情感方面触角尤其敏锐。 季屿不吱声,不咸不淡的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手指在门把手上一下一下的轻敲着。 “你不说,那我就大胆猜测了?”贺澜斜瞟了他一眼:“该不会是庄老师跟你……名正言顺了吧?” 季屿揉揉鼻子,还是看着窗外:“……嗯。” 贺澜冷静了一会儿,默默吐出两个铿锵有力的字:“卧槽……”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你居然真把庄老师给收了。” 季屿心说应该是他收我吧。 “你认为让他喜欢我有这么困难吗?”季屿问。 “困不困难我不知道,我又没追过他,但他对你有几分喜欢……我就不得而知了。”贺澜说。 “贺澜你有什么话直说成不成?别绕山绕水的!”季屿发现一提到庄亦麟,贺澜就含沙射影。 贺澜一只手轻扣方向盘,罕见的琢磨了一下,才说:“我对庄亦麟没什么偏见,毕竟我跟他也不算熟,他爱跟谁好是他的事我管不着。但你是我兄弟,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提个醒,这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说说,他哪里复杂了?”季屿问。 “说不上来,但以我对他察言观色看来,我觉得他这人在外人面前披了厚厚的一层小白兔皮囊,把自己伪装的弱不禁风降低所有人的警惕,但实际上他就是只狐狸,谁都没他狡猾,这人很懂得如何四两拨千斤,扮猪吃老虎。”贺澜说。 季屿:“……” 贺澜决定把他这段时间认识庄亦麟以来所有的质疑全盘托出,毫无保留:“你想想,正常情况下,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他那种……那种清澈见底又毫不造作的眼神?看谁都跟往眼眶里倒了一瓶农夫山泉一样水汪汪的,我跟你说,以我十几年来观看日本清纯少男三级片的经验总结,他那种眼神只有十五六岁的怀春处男才会有,但庄亦麟怎么可能是处男?综上所述,第一,这个人太他妈能伪装自己了。” 季屿还以为贺澜真能给出什么让他大惊失色的结论,搞了半天这人还是老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讪笑着:“哦,第二呢?” “往近了说,”贺澜丝毫没有察觉出季屿看笑话的神色,继续认真道:“你看我过生日那天,他主动亲你那劲儿,浪荡大胆旁若无人,连我都看的脸红了;往远了说,呼浪万圣节趴体那晚,你俩在舞池中央,众目睽睽之下玩命互撩,让周围的南瓜吸血鬼们目瞪口呆,这种豪放派作风……没点儿生活阅历还真干不出来,再次总结,庄亦麟这方面经验可是大大的丰富啊!” “成年人在这方面作风大胆不代表就不洁身自好吧?何况在呼浪玩的人,有谁是扭扭捏捏缩手缩脚的?” “嗐我不是这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季屿简单归纳了一下:“你无非就是想说,庄亦麟这个人又虚伪又浪荡。” 车里一下就安静了,贺澜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确实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但又没那么严重。 “我不是针对庄亦麟,我跟他无冤无仇的,我是担心你……哎也不是担心,按理来说我听到你跟他那啥了我是很高兴的,只是我觉得他有点儿……反正我想表达的没那么尖锐,你那两个形容词太伤人了……” 季屿:“你不用解释,我懂你的意思。” 贺澜狐疑:“真懂啊?” “真懂。” 季屿发现贺澜有时候像个大傻子,二的没话说;有时候又像他老妈,絮絮叨叨管天管地没完没了。只不过虽然季屿嘴上骂他烦人,其实他很清楚,贺澜是把他当过命的兄弟,所以才会婆婆mama,这点好歹他是知道的。 去到N市时还不到九点,俩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停好车,捡早去到这家公司。 在公司楼下等他们的事一个穿制服的年轻女人,三十岁左右,笑意盈盈。这人还挺客气,带着他们二人一路小聊着走进电梯。 不得不说这栋写字楼是很气派的,在N市二环以内能拥有六层千平办公场地,算得上是很豪迈的金主了。电梯到了二十几层停下,女人带他们直接走进最尽头也是最大的那间办公室。 “这里就是宋总的办公室,请稍等。” 年轻女人敲门,恭敬地汇报来人,里面的人似乎应了一声,门被推开了,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男人,个头不高,但身材魁梧,面相也和善。 季屿暗自放松了一点,他来之前只跟宋总通过几次电话,俩人就流程简单沟通了一下,从电话里的语气听来这个前辈是比较沉稳保守的,但真人看来……好像没那么严肃。 宋总客气的招呼两个年轻人坐到茶台旁,给他们上了茶,就像聊天一样,从紫砂壶里的茶叶聊到去年的雨水土壤,再从雕刻工艺精湛的巨型黄花梨茶台聊到境外珍稀树木的乱砍乱伐……感觉这个宋总就没有在跟他们谈工作,反而像在侃天下。 “你们今天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不用等我提问,你们把方案说一下。”正聊到俩小伙子都完全放松的时候,宋总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季屿觉得自己的准备是很充分的,正常情况下甲方会问的问题答案他都心中有数,但宋总突然给了个这么宽泛的命题,倒让他一时糊涂了。 “宋总,您具体的意思是……” 宋总手里端着那个养的非常滑润腻手的紫砂壶左右端详,慢慢道:“没有具体的意思,就说说你们俩对我楼下要装修的这五层办公室有什么新的理解和提议?既然是祁之颂首屈一指推荐的人,在专业上不对你们苛刻点儿就是对他的不信任。” 季屿和贺澜一头汗,这时候他俩都不知道该感谢祁之颂给了他们一块虽然辛辣刺鼻但是绝对够味的蓝纹奶酪,还是直接给了他们一块发霉的蛋糕…… 季屿也没有慌乱,毕竟这一两年也面对过不少客人,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诚恳道:“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我个人更偏向于精致简约,这么大的集团公司在办公环境上一定要严谨但不能过分严肃,做成商务型北约风我觉得挺不错,比如公司一进门的接待处背景墙,就可以用拼色3D几何打印……” 季屿在专业上向来是侃侃而谈,不会出现掉链子的情况,在他一番简单描述后,宋总对这个年轻人大胆又稳妥的构思也挺满意,然后贺澜给他大概介绍了一下包括施工方、监理、安全员等整个工作团队以及施工流程。 近两小时交谈下来,宋总对这俩小伙子还是挺欣赏的,没有过多客套的口水话,聊天归聊天,一旦谈及工作迅速就能进入状态,用最精简的描述表达最核心的思想,这种节省时间的高效率工作方式他很喜欢。 宋总看看时间,笑说:“我们花在讨论工作上的时间还不如我们聊天的一半,说明什么?” “说明我和我的合伙人效率挺高。”贺澜一点都不谦虚的笑着回答。 宋总仰头大笑,拍拍椅子扶手:“可以,年轻人有自信也有实力,大概多久能给我看设计稿?” 季屿一听有戏,忙说:“宋总,给我一星期时间,一定把稿子出给您。” “不行,我的员工明年春天就要搬进来,新址要尽快投入使用,给不了你七天,最多三天。”宋总说话四平八稳,但咬字和语速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 季屿跟贺澜面面相觑,贺澜忙说:“宋总,您这五层楼好几千平方呢,您让他三天拿出设计稿,这不可能啊……” 宋总说:“那就四天,如果完成不了我就……” “行,那就四天。”季屿一口揽下,他不想听见宋总说完后面几个字。